“一部青春小说,往往必须在青春过去以后才能写好。就像《麦田守望者》《挪威的森林》,会被一代代年轻人重新打开,我相信《浪的景观》也会成为类似的作品。”日前,由复旦大学中国当代文学创作与研究中心主办的“世纪之交的风景与记忆”《浪的景观》研讨会上,《上海文化》副主编、评论家张定浩感慨,“干燥美学”在周嘉宁小说中形成了更具体的印象——一个干净明亮的地方。
在他眼里,青春本就是干净明亮的地方,“被反思的过去、被青年整理过的过去,会比日常生活更加动人。周嘉宁小说里因此拥有许多动人的瞬间和场景。”比如,小说里的恋爱关系,给了双方非常大的一种自由感。同时也让双方都丧失了成为他者,他们只是作为自我的一个变体或自我独立的存在。
由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的中篇小说集《浪的景观》收录周嘉宁2019年以来创作的三部中篇小说《再见日食》《浪的景观》《明日派对》,从“天才女孩”、地下服饰、电台文化三个主题入手,以扎实节制的叙事,勾勒全球化语境下成长起来的年轻一代的内心。《浪的景观》近期入选平遥电影节与中国作家协会“新时代文学攀登计划”合作的“迁徙计划·从文学到影视”。
“我和朋友们曾置身于90年代的热带风暴。我用自行车带着朋友,笔直冲进水泊,奋力踩着踏板。而后,我们共同来到了干燥的下世纪。”2020年《浪的景观》首次发表时,周嘉宁在创作谈中用到“干燥”二字。研讨会现场,“干燥美学”也成为屡屡提及的关键词。
周嘉宁直言,“作为一个初学者,作为所有一切都是凭借自己经验去获得的人,靠自己肉身经验去学习的人,其实你只有被很多次转到水里之后,才有可能知道必须走几步,不能走在特别尴尬的地方卡在那。”
在《文艺报》副总编辑、评论家岳雯眼里,《浪的景观》“非常挑读者”,对读者要求很苛刻,需要一个契机才能读进去。但读后会突然发现,周围安静下来,像在无边无际的宇宙当中,但并不孤独,反而自足充盈。她眼里的“干燥美学”,意味着作品在有意无意的时刻,会用“干燥”来形容和命名,是一个干燥的小说世界,这种“干燥”把其他很多水分去除掉。“书中人物内在精神质地就是自由,不把性别作为定义自己的一个方式,而是每个人以中性的姿态和方式去生活。叙事动力不来源于情节,而源于每一个相聚的画面。这些画面构成了生命的本真质地,或者说是生命能够让人回味的地方。”
“周嘉宁是一个很有定律的人,她只跟自己比较、自己写作。”复旦大学教授张新颖评价,能感受她对自己的经验、情感、想象有很诚挚的不断反省。“当生命的经验有了累积的层次之后,会回到某一个时代的考古层。个人经验的考古是随一个时代、社会、城市的变化连带一起的。以今天的人处在今天的环境,来写世纪之初的经验与状态是不一样的。”
《思南文学选刊》副主编黄德海深有同感,在文学中被创造出来的世纪之交携带着我们对现代社会的反思,其中的风景和记忆有含混、未知、混杂,但生机勃勃的东西。“青春文学浪潮经历了20多年真正迎来成熟。”华东师范大学教授黄平认为,回望全球化展开时代,周嘉宁拥有了很强的内在批判性,也具有充满温度的反讽,赋予小说一种平衡感。
《上海文化》编辑木叶观察发现,《浪的景观》在做一种命名——作为真正的作者,或者作为时代中的一个人,周嘉宁进入风暴中心,“成为风暴本身,成为景观最内在的核。”
《扬子江文学评论》副主编何同彬对文中一处情节印象尤深,有块牌子上写着“前方黑暗,请不要继续向前”,“它描述的恰是世纪之交一种无论是个人经验的景观,还是文化思潮的景观的心理状态。这样的景观可能在我们当下很难真正地进入一个新的时代。”
“浪的景观是中性的,可以把人浮起来,也可以将人吞噬。”《南方文坛》副主编曾攀认为,《浪的景观》蕴含了一种游荡者的美学。“跟我们成长经历非常相像,我们无所事事,这样的经验被重新召唤出来的时候,看到里面空空如也,但也许这样自由而无用的,灵魂的美学,往往我们能够从里面挖掘出当下所需的新的精神资源和文化资源。”
复旦大学中文系青年副研究员康凌发现,周嘉宁短篇里充满了告别,但这种告别感更多源于小说在叙事形式或视点上提供的效果。“小说有一种持续性对于事件意义的超越性的追求,更进一步会把这个事情放在非常大的时代坐标系里面给它定位。”
“文学史中80后写作往往成为现象,但很少讨论到具体作品。《浪的景观》面世后,我感到我们这代人或许终于‘交卷’了。”与作家同为80后一代的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评论家金理由衷感叹。
作者:许旸
实习生:施意
编辑:王筱丽
责任编辑:李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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