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这个论坛的初衷并不是要鼓励女性做科研,做不做科研是个人的选择,我想告诉大家的是,无论你做怎样的选择,一定要遵从自己的内心,一定要给自己勇气,这才是我的初衷”。
此前,由颜宁教授发起的,北京结构生物学高精尖创新中心组织的2019 Women in Science论坛在清华大学郑裕彤讲堂举行,颜宁教授以这段话解释了自己的初心。
今年是颜宁第六次组织这个意义非凡的活动,此次活动邀请了六位科学家参与,她们分别是:
加州理工大学物理系副教授陈谐;
北京大学医学部精准医疗多组学研究中心主任、北大-清华生命科学联合中心研究员黄超兰教授;
中国科学院院士、中国科学院生物物理所研究员王志珍教授;
美国普林士顿大学分子生物学系终身讲席教授、美国科学院外籍院士颜宁教授;
北京大学生命科学学院于翔教授以及中国科学院院士、清华大学材料科学与工程学院朱静教授。
同时,担任本次论坛主持的依然是结构生物学高精尖创新中心行政副主任、西湖大学教育基金会执行秘书长刘旻昊博士。
下面就跟小编一起,看看这些女科学家们都说了哪些人生奥秘。
关键词一:发掘真实的自我,遵从内心
不少人认为,女性科学家从事科研会遭遇到许多困境,但在论坛一开始,几位嘉宾就借她们如何开启科研的故事告诉大家:遇到困境不可怕,重要的是遵从内心,找到自己的方向。
陈谐教授和黄超兰教授的故事应证了这一观点,陈教授回忆说自己在清华读本科时,最初学的是材料学,当她发现自己无法适应材料系的课程时,主动选择转到物理学系,她也由此找到了自己擅长的方向。而她到美国留学时,最初也并没有打算当科学家,直到后来发现了自己真正适合做什么,才下定决心继续研究理论物理。
黄超兰教授则是在本科毕业后先去中学当了几年教师,发现这不是适合自己的职业,于是重回校园攻读博士,最终走向了科研之路。
王志珍和朱静两位资深教授的故事更是动人,因为他们在极端年代,在个人选择稀少的时候,仍能尽可能尊重自我,排除万难,努力坚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我们可以从故事中听到,那时,她们有很长一段时间无法专心读书,那时,她们最常听到的话是“服从组织安排”,那时,她们极难获得增长知识的机会,但最终两位教授都坚定了内心的想法,凭借自己的努力,获得出国深造的机会,改变了人生道路。
朱静教授的故事给了现场的观众最大的激励。因为时代原因,朱教授在中学时一直学的是俄语,几乎没有接触过英文。后来,她在特殊年代,在英文不好的情况下,边查字典边学英文《电子显微镜》教程,最终熟练掌握了电子显微镜的使用方法,甚至在时年40岁,已经成为三个孩子妈妈的时候,以第一名的成绩考上国家公派留学生,奔赴美国当访问学者。而在美国,她因娴熟的技术,被美国教授刮目相看,从而获得了极好的科研机会。
从这些教授的故事中我们可以看到,作为女性,也许会面临许多外界的阻力,但最主要的是要清楚自己真正的想法,要有勇气遵从内心,而这才是前进的最大动力。就像颜宁教授所言,和王教授和朱教授当年面临的困难相比,我们现在的年轻人面对的困境算不上什么困境,“最重要的还是你的选择,你是不是愿意按照自己的想法走下去”。
关键词二:不要焦虑,多做尝试
“我的导师总是说许多科学家在40岁前就做出了最重要的研究成果,他会以此来激励我们,说40岁以后就很难有成就,你们会有对时间和年龄的焦虑吗?”,在论坛上,一位年轻女生的这一提问,引发了嘉宾们非常热烈的讨论。
首先,颜宁教授表示非常不赞同这一说法,在她看来许多科学家都是在40岁以后才做出了自己最卓越的成果,“的确,人在40岁以后记忆力会下降,但人也会随着年龄的增长拥有更多经验,视野也会更宽广”。
而朱静教授更是给大家打了一剂强心针,她说:“我觉得40岁是特别好的时候,这个好的时候可以一直维持到55-60岁,你们看我现在已经80岁了,我还是可以工作。”
几位嘉宾也认为,这样的说法虽然是想促使学生珍惜时间,但更多的是会导致焦虑,让学生不敢尝试,在她们看来,尝试并不是“浪费时间”,时间虽然很宝贵,但是当我们还没有完全决定要做什么的时候,仍然是要通过尝试来确定自己最适合走的路,并最终走下去,“哪怕尝试失败了,但你在里面学到了教训,也是有意义的”,颜教授如此说。而在朱静和王志珍两位教授看来,现在的年轻人比她们年轻时幸福许多,在他们那个年代,其实根本没有太多选择,而现在的年轻人有了更多选择的机会,应该更敢于尝试。
尽管嘉宾们都鼓励大家多尝试,但黄超兰教授也提醒大家,在如今选择很多的情况下,年轻人也要提防被外面冗余的信息干扰了判断,“要有自己独立思考的能力,不能是别人说做什么好,就去选择做什么,更重要的是判断好自己的真实想法后,再去尝试”。
而于翔教授则教给“选择障碍者”一个做选择的方法,“大家可以把自己想做的事情列在一张纸上,把那些并不是很重要,不是非做不可的事情划掉,那剩下的就是你真正想做的,最重要的还是搞清楚自己真正需要的是什么,再去尝试”。
而用主持人刘旻昊博士最后总结发言的话来说,汲取经验和鼓励非常重要,但更重要的是自我的努力和坚持。她总结了几位嘉宾想分享给大家的几条最重要的信息:
我们需要构建好自我,遇到困难和阻碍时,要让自我更强大,战略上把困难和阻碍变小。
遵从内心,给自己找到一个真正的目标,不要因为他人的看法而轻易给自己设限,拿出勇气来追寻自己的目标。
活在当下,享受当下!
“其实我也是做结构生物学研究的,颜宁老师就是我的榜样。我科研做得不错,不过自我被任命为高精尖中心的办公室主任,负责管理和行政,可以说我是从零建立起了高精尖中心的行政体系。之后,西湖大学应运而生,很荣幸,我成为了创始执行秘书长,建立并领导西湖教育基金会的团队在做一些非常有意义的工作,当然,我们仍在持续努力中。所以,我们不太可能成为别人,也期待祝愿各位能够成就更好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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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问答集锦
问题:我想问一下六位目标是星辰和大海的女科学家们,你们在科研的过程中,您认为作为一名女性,您所遇到的障碍有哪些?优势又有哪些?
于翔:如果大家看数据的话,你会发现这不仅仅是女性的问题,从博士最后做到PI的人是低于10%的,所以不管是男性还是女性,这都是一个低概率事件。
我是2005年开始建立独立研究组,我觉得对于女生来讲特别可惜的一件事情是,很多女研究生做到第三年第四年时遇到困难后就会想,要么我不做了,找个好老公把自己嫁了吧,而男生基本不会有这个选择。
所以当你犹豫了两年、纠结了两年,等你想清楚自己要怎么做时,可能时间已经错过了,我觉得这个对女同学来讲,是最可惜的一件事情。
我自己从小就对科学很感兴趣,我读研究生的时候有一次开会,有几个我的导师,还有比我导师年纪更大一点的老师,可能是三代女科学家聊天,当时大家就在说:When do you know you are good enough?然后我导师说:Maybe you never know you are good enough.这个也是大家不断在问自己的问题。我觉得你可以真心地问一问自己,如果确定这是我想做的,那么就去try,我觉得大家都是有机会的。谢谢。
陈谐:我相对于在座其他老师经历应该是最少的,现在是我做独立PI的第五年,年纪应该我也是最小的吧,所以我可能跟在座的同学的阶段更近一点。
如果问我觉得在科研路上最大的障碍是什么?回想起来可能是我从小就没想到也没有信心我会做科研。
据我妈说,我小时候想卖饼干,没有特别远大的志向。上学以后,因为我属于那种特别乖巧的,特别听老师话的学生,成绩很好。但是那时也经常听说女孩就是这样,小时候成绩挺好的,上了高中就不行了,所以那时我一直准备着自己上了高中就不行了。我初中的时候还很严肃的想过,如果上了高中突然发现自己有一天不行了怎么办?所以那时目标一直不明确。在高中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很喜欢物理,不过到了大学选专业或者考虑将来要干什么的时候,还是不清楚,所以我刚进清华的时候选了材料系,进了朱(静)老师的系,上过朱老师的课。
上了两年,有一天我跟我同学吃饭,我同学在电子系,她说这个电子系的课我上不懂,我说材料系的课我也上不懂,她说那咱们转物理系吧,然后我就转了物理系,那个同学没有转。到了物理系,我发现真的是这个同学启发了我,因为真的是每个人思维不一样,做的东西不一样,到了物理系我觉得自己学懂了。后来被问起你到什么时候明白自己要做研究的?我说好像是到研究生第三第四年了。之前选择去MIT,想的是学两年然后可能转金融去赚钱,或者是做consultant,出路很多的。后来我忽然想明白自己是要做research的,是因为跟我同学去参加一个招聘会,然后我发现那些面试题,还有跟那些面试的人聊天后,我忽然发现这些题跟research的思路很不一样,而且文化也不一样。
因为这两点我开始考虑也许学术圈更适合我,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一个女孩子要去做理论物理的研究,但是慢慢做着做着就发现其实也没什么,做得挺happy的。我觉得我是一个特别幸运的人,因为我觉得自己是一个特别容易放弃的人,如果在成长的过程中遇到很大阻力,不管是家庭上的还是学业上的,如果我的老师、我的家人不支持我,我可能会放弃。我的家人一直在说你想做什么,为什么不做呢?我觉得你做的挺好的,这种支撑才让我有信心一直走到今天。
黄超兰:听了两位杰出女性的分享,我也谈一下我的经历。我的成长背景可能跟大家不太一样,我高中的时候就举家迁到香港了,所以我的高中、大学还有研究生都是在西方的教育体系下培养的,年轻的我还比较传统,觉得作为一个女生还是好好找个稳定的工作吧,那个时候高薪又很稳定的职业就是当老师。
因此大学毕业之后我就回中学母校教书了,教了四年的书后发现当老师并不是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于是开始开窍,开始寻找一个自己真正喜欢的职业,便考研进了港大读博。
我觉得对于女生来讲最大的障碍会是“timing”,我接触好多女学生,她们都会有这样一个焦虑,就是“我到了什么年龄就一定要去干什么事儿,比如谈恋爱,结婚,生子等”,这个对她们来讲我觉得是一个非常大的障碍,很多女生觉得28岁就已经很老了。我记得在我当了四年中学老师,再进graduate school时,我也有过这个担忧,担心毕业后岁数很大了,也还没有一个工作,而且我当时是要放弃一个非常高薪稳定的职位再去做学生,不但工资没有了还要交学费,这个的确是很大障碍,我觉得家人和身边朋友的大力支持,是克服这一障碍的关键。
这里给大家的一个建议是,找寻支持,首先要克服那种“什么年龄段该干什么事儿”的心理。
颜宁:刚才问我们做科研当中遇到的障碍,如果我照实说会不会又被大家说站着说话不腰疼。
其实,我没有觉得有任何障碍,为什么?我看到她们老一代的科学家就在想,她们刚才讲的都好像举重若轻,但你们想想她们那时候是一个什么样的环境做科研啊?那才叫障碍!我们现在顶多是你自己心理上的,比如,我今天抑郁了,我今天不高兴了,我想不通了……说实在的这些算啥呀。
所以她们讲完了我敢讲了,我不觉得做科研有什么障碍,这下你们相信了吧?
其实就是你自己的一个选择,你是不是愿意走下去,可能我有点好了伤疤忘了疼,也想不起以前不开心的事了,肯定有过,但是确实不怎么记得了。所以当你想不开的时候,你就纵向看一看。为什么我一直觉得很开心,因为我一直是在按照自己的想法往下走,并没有任何人强迫我做这个,不许我做那个,所以我一直觉得挺开心的。谢谢!
问题:老师您好,我有一个问题特别想问各位老师,你们确定自己是喜欢科研的,如果我们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喜欢科研的话,然后不断在做尝试,但是有一位老师说,做不断的尝试有时候是非常浪费时间的。
颜宁:什么叫浪费时间?你的老师告诉你睡觉浪费时间,我们现在很多人跟你说不是的;以前你打游戏,别人说你浪费时间,可现在电竞成了一个产业,所以我说归根到底,还是什么叫浪费时间?你想要的是什么?你做这件事情如果觉得在浪费时间,它就是浪费时间,但是如果在你做这些尝试的过程中,哪怕失败了,但是你从中学了很多的教训,这叫浪费时间吗?
我真的不是一开始就喜欢科研的,我从小就是个文艺少年,但是我发现,可能我擅长的是科研,而且我是越做越有兴趣的。我跟很多人不一样,我进入科研在某种程度上,我说过好多次,是被动选择的。我开始想进文科,那时候讲学会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那我成绩第一,就被老师非要拉进理科,我当时选生物是因为我爸我妈,他们折中的结果。我其实挺随性的,我不会去选我不愿意做的事情,但是因为我的兴趣很杂,所以到现在为止,我决定的是我什么不做,但其他的东西,我很好奇都很想去试一试。但是做科研这个过程中,20年下来,它给了我一个不断积累的成就感,这个让我很开心,然后我发现,我最喜欢的还是成就感。所以科研跟我,我觉得是一种互相成全的相得益彰,于是我就越来越陷进去了。
编辑:金婉霞
责任编辑:顾军
来源:微信公众号“理想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