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熙涵
根本不需要用什么废话去形容《爱乐之城》的火爆。国外:横扫金球奖和学院奖,以14项提名领跑奥斯卡;国内:情人节上映,票房全线飘红,上海中心地段的百美汇、上海影城、新天地影城的夜场放映,特别是午夜场纷纷挂出“满”“售罄”的牌子,很多情侣无奈只能辗转到离市中心稍远一点的放映场。世界范围内,爱情电影如此这般席卷而过,还是20年前的《泰坦尼克号》。
“是的,它太怀旧了。”“然而,我喜欢的正是怀旧。”片中,女主角将自己写的剧本分享给男主角听,她有点不自信,不确定是否能得到他的肯定。他却说:“我喜欢的正是怀旧。”这个片段,说出了导演达米安·沙泽勒全部的心思,作为一个坚定的反潮流者,《爱乐之城》 用一种过于“怀旧”的方式,固执地把一个当代故事涂抹上做旧的色彩。它不停地追问着,我们失去的是什么?
这部电影有着夸张的外部形式———大规模的歌舞和那些烘托感情的超现实电影手段。同时,它讲述的故事却如此传统,甚至笨拙。年轻人会在这部电影中流泪,并不令人意外。一对奔赴大城市实现梦想的男女主人公,在各种阻挠中,奋力抓住彼此。活在梦想的通途与歧路里,总有一个人,让你对明天有所期许,但他 (她) 却没能出现在你的明天里。
今年奥斯卡又回到了对普通人真实情感的关注上,提名影片 《爱乐之城》《月光男孩》 《海边的曼彻斯特》 都说明了这一点。今天的电影观众,在习惯了冰海沉船、天灾人祸、战火纷飞、返老还童、世界毁灭,和许多不切实际的吸血鬼故事后,突然发现自己已越来越难被纯粹打动。
我们失去的是什么?
现实中,情人节,某周刊发布了2016年中国情爱报告,是难以概括爱情的困局。不是我们不明白,这世界变化快。阿尔法狗已横扫棋坛高手,爱情或将成为人工智能的下一个对手。当情感能力不再成为人类的一种赖以生存的能力,我们以何来抵御机器情敌?
已经没有人再费心去拍这样一部关于爱情的电影,如 《爱乐之城》 预告片里所说的那句话,这可能就是 《爱乐之城》 在套路中一路走高的原因:尽管每个人的生命里都曾经历过那样的甜蜜和伤感,毫不矫情地将它呈现出来,在当下的语境中依然显得如此困难。
有时候,这种困难根植于我们的内心,根植于我们的主动选择和故意不见。
不管你走出电影院时怀着怎样的心事,可能都难以否认 《爱乐之城》尾声那恰到好处的留白。那个被人津津乐道的结尾说了什么? 在长达5分钟的幻想中,男女主人公的心事通过往日重来的方式再现了,所有当时当刻的遗憾全部在想象中弥合。这一个超浪漫的笔触,穷尽了两人五年后的再次相逢,这重逢是那么偶然,却又是如此命中注定。他的酒吧沿用了她当年取的名字,他为她弹奏属于他俩的爵士钢琴。现实中的两人克制着澎湃欲出的情感,大银幕上的光再度隐去所有背景,只剩下一缕光照和女主人公的脸部特写。这种对比的落差成就了一个不可战胜的泪点———一个多小时小火慢炖的叙事,恰到好处的音乐,托起了这个大放异彩的时刻。
这种台上台下相望一眼的留白,它曾出现在 《纯真年代》 里,丹尼·戴·刘易斯徘徊在米歇尔·菲弗的窗下,白色的窗帘被风拂动,他慢慢站起身,朝着他爱的人的方向再望了一眼,一个人朝旅馆的方向走了回去;也曾出现在 《甜蜜蜜》 的结尾,黎明和张曼玉在邓丽君的歌声中重逢,两人对视一笑,“黎小军同志,我来香港的目的不是你,你来香港的目的也不是我”;更是 《断背山》 的结尾,那两件套在一起的衬衫。谢天谢地,爱情永远不是我爱你、你爱我、没有你我活不下去的肥皂剧,而是生于这世上,我们曾经彼此欢喜。
我们歌唱爱情,也终将独自远行。《爱乐之城》 在向黄金时代的好莱坞致敬的同时,对爱情电影中的种种套路进行了反思,并最终做出了有态度的重新定义。我想这也许是这部故事并不新颖、情节并不跌宕、立意也无深远的电影,能让人如此甘心情愿喝下这碗鸡汤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