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斋
近日,“夏衍旧藏珍邮展”在上海博物馆隆重展出,媒体颇多报道。我专程往观,不仅为展品而兴奋,见到了许多从未见过的珍品,如薄纸大龙伍分四方连、小龙毛齿叁分四方连、红印花邮票竟有七种之多(清代当年总共发行了八种),尤其是小字肆分,1897年时加盖仅200枚,展品中赫然有一个四方连,这是何等珍贵。民国邮票中如赈济难民加盖黑字改值附捐邮票全套6枚,地方西藏邮政第三版邮票2枚,都是我前所未知的。特别是为日本著名集邮家水原明窗十分珍视的日本古封片,如1874年自日本实寄的邮政明信片、1876年从东京实寄横滨的樱花邮资封等,更是从未闻见,今日已是研究邮政史的珍贵文物了。同时不免勾起六十多年前的回忆,那真是值得缅怀的往事。
我自少年时起,就有兴趣于集邮。1950年在一次上海作家协会举办的“星期文艺讲座”上,听夏公的演讲,这是我第一次得见先生,还请他为我在演讲的记录本上签名。那时,他在上海任文化局局长。我不过是个中学生,所谓“文艺青年”。后来,我曾与夏公通过多次信,但并不是向他请教文艺方面的事,而是为了集邮。我知道他既是剧作家,同时也是集邮家,是清代邮票的专家。而我于集邮还刚刚起步,不辨方向,见到许多朋友热衷于搜集错票和变体票,感到困惑,从而冒昧致信夏公求教。没想到竟蒙不弃,给了我热情的答复,而且清楚明确,说了两点:一、邮票之多,中外古今不知有多少,任何人都无法集全的,所以要确定目标,不能盲目地啥都搜集。他以自己为例,说他主要搜集中国邮票,清代的、解放区的和新中国的。二、告诫我切不要去搜集错票和变体票。他说集邮是文化活动,目的在增长知识,提高艺术修养,不是猎奇,更不是为了升值。否则,就走上了“邪道”。得了这信,我顿时有“拨开云雾见青天”之感,立即明白了该怎样做,确定了集邮范围,而且认定不集错票和变体票之类。后来我又继续写信,每次都得到夏公的回复,他告诫我:集邮是好事,可以扩大视野,丰富生活,但千万注意,不能陷入“玩物丧志”的迷途,不能因为集邮而影响学习。一个学生,学习是主要的,集邮要用来辅助学习,而不可取代学习,主次要分明,位置要摆正。还告诫我在集邮中一定要恪守道德等等。以后通信多了,才渐渐涉及文艺,譬如曾提及我对他的剧作的私见,这就不去说它了。
夏公的告诫,在我心中,是金科玉律,始终铭记。他的信,我也谨慎地保存着。哪里想到风云突变,红卫兵闯进屋来,信件、邮集全部抄走,还加上一条罪名。等到“文革”结束,这些在我视同珍璧的东西,追之再三,再也寻找不到,说是不知去向矣。
直到1980年,《集邮》杂志复刊。在复刊号上,竟见到了夏公的《集邮寄语》一文,其中对青少年集邮者的告诫,于我是何等熟悉,又是何等亲切。例如“邮票之多浩如烟海,决不能漫无边际地盲目搜集”;“几十年来,我一直恪守这样一条原则:不猎奇,即不搜集变体票,如错印、倒盖、复盖之类的邮票。我认为,刻意地去搜集这些,不但要花很多钱,而且是集邮活动中的一条'邪路'。”这不都是他在信中说过的话吗?只是用语不同而已。三十年过去了,夏公始终没有改变他的集邮理念和主张。还有:“我还想对广大青少年集邮爱好者着重指出,集邮只能作为业余,不能因集邮而影响工作和学习。也不要见到别人信上的邮票好看,就不告自取;更不能从这儿低价买,在那儿高价卖,从中牟利,这都不是一个集邮者应有的品质。”这些语重心长的话,而今又已经过去了三十年,但它依然在那里闪闪发光。
是的,集邮是一种高尚的文化活动,切不要把它异化为牟利的商业行为。如果你在有意无意之中陷入了这个泥坑,那么就想一想我国第一代集邮家夏衍先生的告诫,跳出泥坑,走上正路吧。
2015.5.4.忙闲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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