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志钧
吾妻郁慕云因病经多方治疗无效,于2015年9月1日(夏历乙未七月十九日)11时20分与世长辞。她生于1926年5月5日(夏历丙寅三月二十四日),和我共同生活了六十七年。
我在《清代经今文学的复兴——庄存与和经今文》一书中写道:
在复学期间,和同学郁慕云相识,她佩我治学勤勉,我感她纯朴无华,彼此相恋,终成眷属。切磋学谊,互有启发。如果不是她的支持和鼓励,我是不可能有那么安定的读书条件和写作勇气的。(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5年8月版,242页)
解放初期,我们都在常州的中学里任教,我教历史,她讲语文。1956年初,通过国务院高级科学人员招聘委员会,我调到中国科学院上海历史研究所筹备处,我们都到了上海,却遭遇“人才冻结”,她只能在历史所做“临时工”,也毫无怨言。
1990年4月5日,岳父郁元英在台湾病逝,慕云前往奔丧。限于当时规定,直系子女才能赴台,我只能草拟挽联,由她携台,联曰:
绍敦惠、餐霞之遗绪,办义校,董本草,泽及万人,名垂千古。
缕天禄、琳琅以传世,阐儒学,振礼乐,恸彻五中,空忆卌年。
敦惠、餐霞是慕云的曾祖父和祖父,曾是辛亥革命光复上海时,配合革命党人发动起义的“有功之人”,也是热心于地方教育和公益事业的上海绅商。“在朝则福遍苍生,在野则惠溥乡里”,他们创办普字义塾七所和郁良心堂药号,以育才、扶贫为己任。1997年我第二次赴台湾讲学,慕云始能伴我前往。
慕云一贯待人以厚,待己则严。我的朋友中有错划为右派的,她照常热情招待,准备酒肴,酌予支助。自己则勤俭节约,数十年未添置新的衣饰。
慕云又能识大体,顾大局。我第一次应邀赴台讲学,某领导以妻子伴往“没有先例”为由拒绝,她并不在意,只是嘱我劳逸结合,照顾好身体。
慕云自幼习画,擅人物,曾师从张大千。她画的人物,张大千为之补竹、题署,可惜这幅画被抄没了。她早年曾与姊妹合办过画展,前几年朵云轩有拍品,她又坚决不准购回。现家中仅存一幅残卷,二十多年前,我曾请教著名书画家谢稚柳先生,可否补“手”,谢老认为不补为宜,并为题署。此画我一直珍藏着。
要回忆的事太多,要怀念的事也不少。如今我的书陆续出版,生活日见好转,慕云却离我而去,我也“唯有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了。
慕云走完了艰辛岁月,享寿八十有九。
慕云,安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