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世界艺术史上,后辈临前辈名作的并不鲜见,其目的大抵是为了学习研究,像鲁本斯临提香,委拉斯凯兹临埃尔·格雷科,或巴尔蒂斯临马萨乔和皮耶罗等;也有以自己的风格临先贤的,如凡·高临米勒。然而,博特罗虽属后一类,但更是别开生面,他非特要向前辈学习和致敬,还要借以表现自家的视象和情怀。于是,在他的绘画创作中,出现了一个“名作翻版”的类型。
早在1963年,达·芬奇的 《蒙娜·丽莎》借展纽约大都会博物馆期间,纽约现代艺术馆则展出了自己的藏品博特罗的 《十二岁的蒙娜·丽莎》 (1959年)。这件艺坛趣闻惊动了世人;博特罗也由此在翻版名作的道路上一直走到今天。至于1978年的那幅 《蒙娜·丽莎》,不能不让人拍案叫绝。他不像杜尚恶作剧地在达·芬奇名画上添了两撇胡子,而是以那位画中女士为原型,用别致的造型和精妙的色调表现了一位胖乎乎、喜滋滋的可爱少女。诚然,他不无善意调侃的初衷,因为他曾对笔者说:“现在,大家把 《蒙娜·丽莎》 当成了好莱坞演员或足球明星了。”
他创作名画翻版,找的都是自己崇敬的前辈大师。对于凡·艾克的 《阿尔诺非尼夫妇像》,他于1978年和2006年两度进行再创造;对委拉斯凯兹 《宫娥》 中的 《玛格丽特公主像》,他从1977年至2005年,以不同方式反复研究,画出多幅精彩翻版;鲁本斯的 《鲁本斯夫妇像》,在博特罗1965年和2005年的两个版本中,莫过于对皮耶罗·德拉·弗兰切斯卡的双人像 《费德里科·达·蒙特费尔特罗像》 和 《巴蒂斯塔·斯福尔扎像》所作的精彩变体 (1998年)。我们完全有理由说,博特罗的翻版名作,是不折不扣的再创造,全然打上了博氏标记,成为他绘画创作中独树一帜而且趣味无穷的部分。
博特罗在其绘画中创造了肥胖风格,用他自己的话说,是对体积有着特别的兴趣,他喜欢形象饱满,体量充实。当他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开始摆弄起雕塑时,他的胖人胖物就从二维义无反顾地闯入三维空间。这一下可了不得,他的巨型雕塑作品不论放到哪里,似乎空间都受到挤压,被它们占领了。
博特罗在雕塑中仍然采用他那种略加变形的风格化处理,但是与其绘画不同的是以体块取代色彩,讲究体状饱满,面向婉转,线条流畅,使已经充满力度的实体更洋溢优雅的韵律———他并不是一味靠形体巨大取胜,而是在遵循雕塑艺术的基本原则上,既重视内涵,更注意形式,每创作一件作品,务求完美。
他有许多单人像,特别是那些裸女,或卧或立,如 《吸烟女子》 (1978年)、《女子卧像》 (1984年)、《梦游女子》(2001年) 等,让人感到他既有马约尔的遗风,又比这位前辈更有独特创意。他的双人作品,如 《母爱》 (1989年)、《情侣》(1992年)、《舞侣》 (2000年) 等,以及人兽组合,如 《劫夺欧罗巴》 (1989年)、《勒达与天鹅》 (1997年)、《骑马女子》(1999年) 等,更显出艺术家处理双像的功力,那种自由手法与和谐结构令人叹为观止。除了人物,博特罗还创作了一些鸟兽和静物,也都别出心裁。他的雕塑作品,大半铸铜,也有不少使用白云石,为此还特地在意大利产优质云石的皮埃特拉桑塔建了工作室。
在喜欢博特罗的观众乃至艺坛专业人士中,推崇其雕塑胜于绘画者不乏其人。1992年他的雕塑巨作在巴黎香榭丽舍大街一侧排开时,整个法国为之轰动,展出期间巴黎像过节一般热闹起来。笔者正好赶上,记录下作品和盛况。如今,博特罗的铜铸巨像来上海展出,我们当然举双手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