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式熊先生诞生100周年纪念展”：2021年3月27日至4月15日，上海南京东路422号朵云轩四楼

高式熊先生是朵云轩的老前辈，是几代朵云人的同事、师长、朋友，大家都亲切地称呼他“高老”。今年是高老离开我们的第三个年头，也是老先生诞生100周年。我们检索库房的藏品，又向高老生前的好友故交商借，汇集成一个小展，从书法、篆刻、紫砂题刻、扇骨竹刻等多方面展现高老的艺术风貌，并以此表达对高老的崇敬与怀念。

我生也晚，第一次见到高老的时候，还在大学念书，高老已是一位坐八望九的耄耋老人了。但和几乎所有人的回忆一样，九十岁的高老是那样的风流洒脱、不拘执不纠结，处事圆通而大度。从见面那一记宽大而有力的握手，到很和气地问我的年龄，问篆刻的师承，并告诉我说汉印要多临，任何时候都应该回头临临汉印。随后倒下一盅茶，就开始让我同他一起抽烟，一支接着一支，吞云吐雾。席间来客络绎，相谈欢甚，几乎烟醉，此景未尝忘也。犹记烟雾缭绕中高老眼眸中那精光两点，清澈而闪耀，如此仅见的另一位老人是海上印石收藏的耆老，九十六岁的汪统先生，可见金石长年不是虚论。

大学时代，或许是正在经历“少年维特式”的烦恼，一日竟请高老写了“情粪堂”的斋名，惹得老先生大笑，还替我找补说：“情粪，勤奋，蛮好蛮好嘛！”于是这件隶书也写得格外好。再后来，我入职朵云轩，高老成了我名副其实的老前辈。最开心的是2017年，高老九十六岁高龄，虽然已行动不便，却挥毫不辍，一年中两次来朵云轩展厅举办笔会和展览。展前，我们怀着忐忑的心情去邀请他，他一口答应，笑着说，朵云轩是他的老单位，朵云轩有什么事情，他都要照办！这一年，高老给我们留下了许多书法精品，其中有一件四尺整张万年红纸的篆书，通篇79字，高老一笔一画整整写了一天。这也是高老晚年唯一的一件篆书大作品，是朵云轩的宝贝（见下图）。

记得一次高老的展览前，同事来找我，说库房里有高老的一方印章，是早几年有客人请高老订刻的“舍得”两字。却不想，订刻的是位“不识货”的主，在老先生刻完后硬说不满意，要高老修改。高老得知后，在印花边上写下一行小字：“此系仿古玺得意精心之作，如再改动便成笑话。高式熊，时年九十三，癸巳正月。”结果这方印章连同这张小纸条就在库房躺了三年。因为举办高老的展览，有幸认识了很多同样热爱高老金石书法艺术的藏家，一来二去也就成了朋友。我便随手将这方“舍得”章与这张小纸条的照片发给了一位朋友，不到一分钟，朋友回复我说：别人“舍不得”，我舍得！这方“舍得印”也终于找到了真正的主人。每每想念高老，总要叫朋友找出这方印，再拿过那张已被精心塑封保存的小纸片，大声读上一遍。仿佛高老的音容笑貌就会立刻浮现在我们眼前，开心复又沉默，只好再点上一支烟。

何夜无月，何处无松柏，“舍得印”还在，只是舍不得“高老”……

*文汇独家稿件，转载请注明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