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曼底间谍战》[英]本·麦金泰尔著 梁青译 秦煊等校译 金城出版社出版

盟军在诺曼底登陆（合成照片）

作为二战中最重要的转折点，诺曼底登陆战的伤亡比例却最低！这一切归功于战前的大规模欺骗计划。该计划中，盟军使出浑身解数——“无中生有”——虚构特工，传递虚假情报；“反间之计”：策反德国特工；“以假乱真”：借助电影技术布置飞机坦克等系列假景；“出奇制胜”：运用双面甚至多面间谍，骗中骗、连环骗……正是这张错综复杂的反间谍网络，成功扰乱了德军的情报体系，使盟军顺利渡过英吉利海峡。本书揭开了战争背后惊心动魄的内幕。

本文摘自本书“第二场比赛”。

6月6日是最长的一天。对双面特工来说，一旦德国人意识到自己是精心策划的骗局的受害者，这可能就是最后一天了。但事实并不是这样的，双面特工团队还要打第二场比赛：继续执行“坚毅行动”——制造盟军会对加莱海峡发起更大规模进攻的假象——并尽可能长地维持这个骗局。

双面特工们在D日进攻之后再次投入隐蔽的战役。那些没能在事前提出警告的特工一股脑地发回道歉的消息，而那些提出警告的特工则反过来责怪德国人。

到目前为止，双面特工只是暗示盟军即将对加莱海峡发起进攻，可现在他们大胆地声称美国第一集团军正随时准备“对跨海峡地区进行攻击”。如果在D日进攻之前的欺骗行动由不明显的暗示和情报的片段组成，现在第二阶段，他们则是用铲子在给德国人铲大量的情报。“‘坚毅行动’要求对加莱海峡保持无限期的威胁，”阿斯特写道，“为了在关键的未来几天牵制更多的军队。”“布鲁特斯”马上给海勒发了条消息，描述对诺曼底的进攻只是发生在对主要目标进攻之前。“显然只有第二十一集团军的部分军队完成了登陆，”他在D日进攻发生当晚发的无线电消息称，“就像我汇报的，美国第一集团军已做好准备，随时可发起进攻。可证据显示，那将是一次独立进攻。”特工们汇报，美国军队正向英国东南部汇聚，无线电消息的数量增加了，在加莱地区的破坏行动加剧了。所有信息都指出：将有第二支军队准备待命，即将开展进攻行动。

“嘉宝”也直截了当。这条消息于6月9日清早发出：“6月8日经过与特工的私下磋商……鉴于较强的兵力集中在英国东南部和东部，这些部队不会参与当前的行动。我认为对诺曼底的进攻是牵制性的策略，旨在为敌方保存力量，对别的地方发起决定性进攻。进攻可能会发生在加莱海峡附近，尤其因为这个地点离空军基地很近，可以为进攻提供持续且强有力的空军支持……加莱地区遭受持续的空袭，在当地也有军队的战略部署，这让我们有理由怀疑，法国这个地区会被进攻，而这里也是到达他们的最终目的地——柏林的最近路线。”

“嘉宝”列举了英国南部的每一个部队，真实的、虚构的，并计算盟军“至少还有五十个师准备发起第二轮进攻”。结束时，他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命令：“我相信你会急切地把这些汇报和研究发往国防军统帅部，因为在采取错误行动之前，这可能起决定性作用。因为缺乏对必要事实的了解，他们应该明白，我现在提供的所有带有我观点的情报，都是因为我相信，‘目前的进攻是敌人布下的陷阱，他们希望我们匆忙对剩余兵力进行部署，而事后万分悔恨。’”

元首的反应可从最终的情报评估中得出，这和“嘉宝”的结论吻合，他们通常要给那种盲目狂热的空想家提供他们已经相信的东西。“这条消息是可靠的。‘阿拉贝尔’上周发的报告无一例外都得到证实，那些报告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未来对敌人集团军的主要调查，应集中在英国东南部和南部。”

埃尔维拉用秘密墨水写信汇报道：“盟军只有部分军队参与了诺曼底登陆，目前这里还有大批的军队。”埃尔维拉警告盟军即将进攻比斯开湾的电报，无疑到达了德国情报部门，尽管此次进攻至多被评为一次“小口径”的行动。不过即便如此，当德国人在布雷斯特附近发现盟军护卫队时，这消息仍被认为是真实的。德国人猜想，这些护卫队一定是前往比斯开湾去进行“牵制性进攻”。盟军的军事参谋预测，在D日进攻之后一个星期，会有两个德国装甲师从法国西南部被派到诺曼底。事实上，只有党卫军第十七装甲步兵师被派到北部进行反击，就算这样，这个师也没有马上行动：它最后在6月11日才到达诺曼底参加战斗。第十一装甲师仍在原位，守卫着法国西南部，根本就没有转向诺曼底。约翰·马斯特曼确信，这要归功于埃尔维拉：“进攻发生的时候，装甲师被留在波尔多地区，没有立即向北部的瑟堡方向推进。”阿斯特同意他的观点：“在某种程度上，德国装甲师向波尔多方向的移动要归功于‘布朗克斯’的电报。在诺曼底的战役打响的时候，是她确保该军队一直待在波尔多地区不能发挥作用。”

北部“坚毅行动”的目的，在于对挪威造成威胁，而将“一些一流部队牵制在斯堪的纳维亚”。这样来说，它是成功的。德国人肯定相信假的第四陆军师受到索恩将军的指挥，但他们似乎假设这支部队不够强大，或者没有足够的空军掩护，再进行一次牵制性的进攻。欺骗行动可能无法说服希特勒做任何他没有打算做的事情，但无疑可以鼓励他继续正在做的事情，和那些盟军需要他继续做的事情。无论怎样，希特勒都没有把在挪威的二十五万重兵重新部署到法国北部，而那里才是真正决定命运的区域。

随着诺曼底的战斗打响，德国人越发坚信自己的错觉，认为在巴顿率领下的美国军队正准备发起进攻，德国在加莱海峡的军队必须保持原地不动，以抵制敌军的进攻。

对D日进攻来说，冯·罗恩坚持认为，盟军“会在十五军所在的位置发起第二次进攻，任何军队不得离开那里”。隆美尔同样陈述了不得减少北部兵力这个看法。尽管如此，十五军的后备力量被动员起来，6月9日，有着二万五千名精兵强将的第一装甲师，接到命令从加莱海峡向南进军，加入对盟军桥头堡的反击。尔后，“嘉宝”准确地警告，对诺曼底的进攻只是个幌子，目的是在主要进攻之前将兵力从加莱抽走。对第一步兵师的命令被撤销了。这个师将会在原来的地方再停留关键的一个星期。下这样的决心，是几个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但是凯尔特元帅后来说，他“百分之九十九确定”，来自“嘉宝”的警告“为改变计划提供了理由”。

D日进攻之后一周，德国只有一个师从加莱海峡转移至诺曼底。德国人坚定地相信幽灵部队的存在。6月23日，大岛向东京方面汇报，“由巴顿将军率领的二十三个师为新一轮进攻做好了准备。这是德国人没有把大量的人调到诺曼底地区的一个原因。”一张由德国情报部门6月15日绘制的地图被英国在意大利的部队截获，为成功提供了物证。地图精确地显示，敌人认为盟军第二支队伍正在英国东南部等候跨越海峡。

D日进攻之后一个月，德国至少有二十二个师仍然被牵制在第十五步兵师的区域。约德尔汇报说：“巴顿的集团军在伦敦及英国南部做好发起第二次进攻的准备。”希特勒“对‘嘉宝’寄予了不可思议的信心”，军情五处后来总结道，甚至到了7月底，他“仍然无法摆脱会发生第二轮进攻的想法”。但冯·罗恩恐怕从没被假的巴顿军团所迷惑。7月27日，他开始有了新的论断：“鉴于诺曼底的形势，第二波主要对海峡海岸的登陆行动似乎不会发生了。”终于有四个师离开十五军前往南部，但是太晚了。正如艾森豪威尔所说，“后来每一个被派往诺曼底地区的德国军人都陷入了灾难性的失败之中。”

回顾往事，头脑最清醒的德国军官知道，没能在诺曼底进行反击让他们丢掉了这场战役，也许更让他们输掉了整场战争。在被迫自杀之前不久，隆美尔承认，“把德国军队留在加莱海峡是个决定性的错误”。但是，德国人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被骗了，只是以为盟军的计划有变。8月30日，“嘉宝”汇报，盟军对加莱海峡进攻的计划取消了，德国人相信了他，就像他们一开始那样，直到后来真相大白。

在盟军看来，如艾森豪威尔的情报负责人肯尼斯·斯特朗少将所说，他们无疑诱使德国人犯下了“空前的大错”。如果德国在北部的军队马上被调到诺曼底，而不是等待第二次进攻，那么盟军将面临极为血腥的战斗，很有可能会失败。那些额外的军队“也许会在反抗我们时起到决定性作用，”艾森豪威尔写道，“尽可能长时间地人为地把盟军的威胁留在加莱海峡非常重要。”蒙哥马利同意他的观点，他写道：“欺骗计划的措施，对我们在诺曼底取得胜利有决定性作用。”

战后，英国情报部门梳理了截获的记录，并确定了特工们报告的哪些部分影响了德国人在军事方面的想法：“泰特”只有十一条消息被德国分析人员登记在册；“嘉宝”的网络达到八十六条；但是，“布鲁特斯”创造了最高纪录，至少有九十一条消息被反映在德国的军事摘要之中，差九分就到一百分了。分析表明，“坚毅行动”是最成功的欺骗行动。战时欺骗专家撒帝厄斯·霍尔特也认为，“坚毅行动”“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战略欺骗计划”。就连欺骗方面的行家金·费尔比，都称它为“史上最有创造性的情报行动”。

对欺骗行动的最重要的颂词来自德国人。7月29日，大约在D日进攻之后两个月，库伦达尔给“嘉宝”发了条无线电消息：“鉴于你特殊的功勋，我十分高兴也十分满足地通知，今天，元首授予了你铁十字勋章，这个勋章没有例外都是授予前线战士的。”

作为答复，“嘉宝”谎称自己非常自豪、激动，以至于不知该说什么：“我太激动了……必须声明，这个奖励不应该仅仅属于我，也应该属于和我共同战斗的同志……”“嘉宝”把这个奖励看作是集体荣誉也是正确的。他不是独自实施着欺骗计划。他的“同志们”包括他虚构的特工，其他特工，这些特工虚构的特工，以及他们身后建立这个系统的男人、女人、专案负责人、特工长官、那些想出双面特工计划的人，和那些有远见的让他们迅速实行计划的人。那些D日进攻时在前线奋战的人们永远不知道，一个波兰的爱国人士、一个秘鲁的赌桌上的姑娘、一个法国的爱狗之人、一个塞尔维亚的花花公子和一个西班牙的鸡农，处在最深的机密之中，共同用谎言把他们带向胜利。

特工“嘉宝”代表他们所有人接受了铁十字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