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钱蓓
申先生82岁,可以把他看成414万上海户籍老人中的任何一位。他身体不算好也不算坏,有高血压和冠心病,但不妨碍他料理日常生活。只是上个月他突发轻度中风,恐怕要卧床好一阵子。老夫妻俩生活出现变数,子女问:要不要去养老院?还是找家护理院?
量身定做的护理计划
先不说能不能在养老院或护理院排上队,老两口根本不想离开家,也舍不得花钱。但是,申先生得定期测量血压、换导尿袋、冲洗膀胱,翻身、排泄也要别人帮忙。别说子女不和他同住,就是住一起,也做不了这些事。
没有专人护理,申先生的生活会比较艰难。按照时兴的说法,他的养老生活必须要“医养结合”了。
现在,上海有个“社区高龄老人医疗护理计划”(以下简称“高龄护理计划”),看上去像是为申先生量身定做。居委会告诉老夫妻,申请成为服务对象,会有护理员上门提供“居家医疗护理”,护理员受过专门培训,既懂基础护理,还会导尿、测血压、冲洗膀胱等常用临床护理。他们上门一小时收费50元,其中医保支付80%,个人支付20%,也就是10元。
这项计划从2013年推出至今不到两年,目前还在试点中。申先生家正好位于六个区的28个试点街镇之一。他也符合上海户籍、75周岁以上、参加城保的条件。他向街道社区事务受理中心提出申请,街道社区卫生服务中心的评估员前去为他做身体状况评估,认为申先生有重度护理需求,需要每周五次上门服务。现在,护理站的护理员定期上门。
和想象的不太一样
不到一个月,老夫妻突然决定:算了,不要了。
老夫妻觉得,居家医疗护理和想象的不太一样。护理员做排便、翻身、擦浴确实有一套,有时还帮忙擦窗,和老人聊天,但他们做的事居家照料员似乎也会。医疗护理员测血压还行,换导尿管技术不好,不如让家庭医生帮忙。另外就是,一小时10元,费用有点贵。
总而言之,高龄护理计划有点“鸡肋”,申家夫妇把医疗护理员的工作分解了——一部分交给居家养老服务人员,一部分拜托家庭医生。
有趣的是,高龄护理计划最大的特色恰是“医养结合”,医保、卫生、民政部门联手,把归口卫生部门的医疗护理和归口民政部门的居家养老捏合在一起。今年6月的医养结合专题会议上,上海市政府提出要扩大计划覆盖面,用三年左右时间实现全市符合条件高龄老人的全覆盖。
试点情况显示,高龄护理计划的普及度和知晓度不甚理想。闵行区江川街道从2013年8月到2014年5月共接受155人申请,占前期摸底人数的4%左右。承接该项目的社会组织之一、上海海阳老年事业发展服务中心,目前在11个街道有50名左右服务对象,和“每个街道800到900名客户”的预期相去甚远。普陀区宜川街道社区卫生服务中心表示,“社区居民、高龄老人及居委干部对试点政策知晓度不够,有待加强宣传。”
部分符合条件的申请人放弃了服务。前述江川街道的155名申请人有93人符合条件,其中28人表示“暂时不需要”。上海海阳老年事业发展服务中心理事长徐超表示:放弃服务的老人,很大一部分抱着和申家夫妇类似的态度。
和理论上的计划也不太一样
好好的护理计划,真是“鸡肋”吗?徐汇区民政局局长施涛认为,从政策设计的初衷来看,高龄护理计划非但不“鸡肋”,还有相当明确的针对性。
“高龄护理计划和居家养老服务常被混淆,其实它们界限分明。简单来说,居家养老服务除了助浴一项,只管环境不碰人;医疗护理则相反,不管人以外的事。”施涛介绍,现实中,居家养老服务人员出于善意,也可能为老人翻身、擦背,同样道理,医疗护理员做擦窗、清理服务的也有。
一些老人觉得医疗护理员的功能和保姆差不多。其实,医疗护理员是专业的养老护理员,还受过医疗护理培训,理论上的“技能值”远超保姆。徐超坦言:“这些技能优势在服务中难以体现,菜单上的28项服务我们能做的只有一半,大部分医疗护理项目都做不了。”
医疗护理员和家庭医生的区别就更明显了,延吉街道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党支部书记周寅告诉记者:“比如老人更换导尿管,这是医疗服务范围内的事,家庭医生一般会尽量满足。但要是提要求的人多,家庭医生绝对忙不过来。要知道,平均一个家庭医生有2000多名签约对象。”
对于刚刚起步的上海“医养结合”进程来说,高龄护理计划是一次典型的尝试。单纯看政策设计,它是除居家养老服务、机构养老服务;家庭医生服务,机构医疗服务之后新的“梯度”,有明确的针对人群。
现实情况不那么理想,不怪申先生觉得“鸡肋”。“根本问题在于,高龄护理计划所能提供的服务与老人的需求有落差,与原先的设计也有落差。”施涛指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