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为何流感爆发的时间很难准确预测？宿主生命终结，病毒会怎样？病毒会淘汰人类吗？新冠疫情如同狡猾的敌人在向人类“示威”。中科院院士、分子微生物学家赵国屏和复旦大学生命学院教授钟扬在近11年前文汇讲堂上曾经回答听众的提问，对今天我们科学认识疫情依然有很大作用，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让我们万众一心，科学防疫。
很难准确预测大流感爆发的时间
提问：两位老师提到流感病毒是阶梯式进化的，能不能计算一下进化的速率!来预测下一次爆发的时间？
钟扬：科学家们现在也在做各种各样的模型，我觉得基因也罢，变异也罢，都是病毒进化的生物学基础。相当于准备火药，还差导火索点燃。而如今的社会上，可点燃的导火索比以前多得多。何时爆发，既取决于火药，也取决于导火索。一般是利用物理学原理预测爆发时间。中学物理学里面就讲到时间、距离、速率，这三个量构成一个公式。知道它的距离（如遗传距离），再把前几次的速率一看，就可以知道平均多少年爆发一次了。遗憾的是，病毒进化的速率在变，似乎有些病毒越来越快，如果作为分母的速率数据在变，时间即使可以预测，也测不准。此外，预测大流感的爆发有一点像预报地震，是有代价的。如果预报得不准，带来的社会恐慌可能相当于来了一次流感。
赵国屏：最重要的分母不是年、分钟，而是每复制一代的突变速率。而我们常常很难算准病毒在不同宿主里繁殖了多少代，进行过多少次的复制。实际上，病毒在这个过程中间，它换了不同的宿主，在不同的宿主里面会有所不同。另外，流感有几样东西在传送它：鸟、猪、人。各种介质传送的速度不同（譬如，人乘坐的交通工具就包括飞机、火车等）在运的过程中重排和突变结合在一起，变异的几率和速度几乎是天文数字。因此，流感大爆发确实是难预测。
赵国屏（左）和钟扬（上）与现场听众热烈互动
拥有石器时代基因的人生活在宇航时代
提问：既然流感没法灭绝，预测很难，预防应该是可以的吧。我想问：流感本来跟宿主相安无事，宿主死亡它也会很危险，那么，流感是不是对人类的“优胜劣汰”有作用？
赵国屏：预测不是说绝对不可能，而是不可能做到那么准。基因组研究只有十年的时间，今后的数据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全面。不仅有禽、还有人、猪的数据。我想我们预测的能力会逐步加强。我们现在正在做这个工作，我们跟上海的几个单位一起，希望建立一个网站，能够把这些数据都综合起来进行预测的工作。
关于选择压力的问题，你的意思是不是免疫力强的人更容易生存下来？但免疫是把双刃剑，当我们免疫的能力上来时，一方面把入侵物拦住，但另一方面反应过程当中要有调控，调控不可能很精确，会有一些过度反应，而过度反应可以伤害人体甚至造成死亡。
人真正的进化选择在原始人的阶段进行的，拥有石器时代基因的我们生活在宇航时代。所以，我们会很怕生富贵病如肥胖，因为我们的基因是在饥饿的时代被选择下来的。当你打到一个猎物，拼命吃一顿，储备大量的脂肪，然后一个月不吃，也可以生存下来。传宗接代，这样的基因型就被“优选”了。反之，如果打到了猎物，吃不下，储备不了能量，过几天被饿死了，自然也没有机会生孩子，这样的基因型就被淘汰了。当然，要体现出选择的作用，一定是对很大比例的人群进行选择的结果，病毒如果要对人类的进化形成选择压力，那必需感染很大比例的人群，致死大批未生育的年轻人，但在现代社会里，这样的事，是不会发生的。
（整理 李念）
【编后语】2009年由墨西哥开始的A_H1N1（甲型流感）开始席卷全球，5月10日，中国大陆出现首例出入性甲型流感。在5月9日下午，第22期文汇讲堂邀请了两位生命学领域顶级专家主讲《人类与流感竞争》。两位学者与听友探讨了1918年大流感、SARS的缘起和攻克；人类该如何认识病毒（流感）并与之共存等问题。其中病毒袭击人类的细节、人群的恐慌、科学家的攻坚，与此番疫情极为相似。
讲堂将分5篇刊发当时的演讲和听众互动（详见文末链接）。赵国屏院士当时身份是：国家人类基因组南方研究中心执行主任，曾主持中国SARS分子流行病研究工作；复旦大学生命学院微生物与微生物工程系主任；时年45岁的钟扬教授（2017年9月25日，钟扬在内蒙古遭遇车祸不幸逝世，2018年4月，中宣部授予其“时代楷模”称号）是复旦大学生命学院教授，花3年时间主译了《大流感——最致命瘟疫的史诗》一书。前事不忘后事之师，讲堂即将编摘，敬请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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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赵国屏 钟扬
现场照片：周文强
编辑：袁琭璐
责任编辑：李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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