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姆妈的蛋饺
陈根森第一次“上门”的时候,就被丈母娘的好厨艺“震”住了。以致于直到最近这段时间,他还在跟老婆王凤珠念叨:“丈母娘老早烧的红烧大排骨、虾油露鸡真是好吃。”
让他感到庆幸的是,丈母娘的手艺被老婆传承了下来。除了手艺,丈母娘还传下了一个工具。那是一把铁勺,柄有20多厘米长,勺子呈半圆形状。“这是我妈那个年代传到我这里的。”陈家姆妈王凤珠说,“现在再要去找这个东西,倒是蛮难找的。”
这个工具看着其貌不扬,全身黑乎乎的,可它却是龙门邨的一宝。“现在人家都没有这样的东西了,我这只像个宝一样。摊蛋饺一定要拿这个东西摊,没有它,蛋饺摊不好的,会粘牢。邻居家要摊蛋饺都要问我来借。大家轮,今朝侬摊,明朝我摊。反正现在大家都有冰箱的,蛋饺摆在那里速冻着不要紧的。”
在过去,每到小年夜,王凤珠就要开始做蛋饺了。“我十几岁的辰光,蛋是配给供应的,小户可以分到一盒冰蛋。冰蛋是没有蛋白的,都是蛋黄冻在一起,等它化掉以后,用来做蛋饺。当时肉也是配给的,不好像现在放噶许多。”传统的做法是,先用猪油在勺子上涂抹一下,再把蛋液放进去,放上少许肉,再把蛋皮合上,形成一个金黄色的半圆形。每一次,王凤珠总要做五十多个蛋饺。“阿拉要吃半个月唻,吃到正月十五。自己吃,人客(客人)来,做三鲜汤,蛋饺、咸肉、粉丝、黄芽菜、肉圆、肉皮,这些东西必定要摆的。”
以前,蛋饺是放在煤球炉上做的,火势不好控制,太旺很容易焦掉。所以做的时候,王凤珠会在煤球炉上压一块铁板,让火不要那么旺。“煤气灶上好摊,可以调节,一会开大一会开小。不过煤球炉上摊出来的是老味道,味道好。”
余阿姨的咸肉
每年冬至一过,余冰清就要忙着腌咸肉了。咸肉要赶在立春之前腌制,立春一过,就容易坏了。好吃的食物对于节气也是“挑剔”的。
用高志兴的话来说,余冰清腌的咸肉“龙门邨里一只鼎”。所以要腌咸肉,自然要请她出手。
余冰清自带了两件“老古董”——一口大缸和一块厚重的花岗石。上好的五花肉擦上粗盐腌在缸里,一定要用大石头压好。“不然腌出来不好吃。”她说。这两样物件已经为余家服务好几十年了,虽然看似普通,但在样样买现成的今天,却很难再买到了。所以,余冰清格外珍惜:“我随便哪能不舍得掼脱呃。”
她腌咸肉的秘诀是:一定要腌上半个月左右,再挂起来吹干。“人家讲,腌三四天足够了。我不相信。我至少要腌十到十二天。因为阿拉爷娘(爸妈)一直是这样做的。”
的确,她腌咸肉的手艺是跟爸妈学的。“老早即使肉老紧张的辰光,阿拉爸妈也腌咸肉的。不管买来的肉哪能,总归自己腌点。我从小在旁边看,跟牢伊拉学会了。”
据邻居们说,余冰清的爸爸过去在海关工作,是“坐办公室的干部”。但退休以后,照样饶有兴致地承担起了家里“买汏烧”的任务,那口大缸就是他从大东门觅来的。上海人对吃的热情和讲究真是不分男女老少,与生俱来。
腌好的咸肉可以用来烧腌笃鲜,烧菜饭,或者白切咸肉。“侬把咸肉包好放在速冻里,要吃的辰光每趟拿一小块,好吃交关日脚(日子)。我好吃到天热唻。”
每到端午,余冰清还有一样拿手绝活,那就是做咸肉豆瓣棕。这味特别的时令美食颇受亲友的喜爱。“每年粽子总归要包几百只。人家讲是讲‘侬不要包噢,侬不要包噢’,到后头还是要来问:‘侬今年咸肉豆瓣棕包伐啦?’”
余冰清的厨艺在龙门邨是有口皆碑的,每年重阳节给弄堂里的老人下面,都由她来掌勺。不过,她也并不是从小就那么能干的。“老早阿拉娘包粽子,我去学,阿拉娘还讲我唻。‘侬学不会的。’‘侬包得好啊?!’所以老早屋里厢我不包的。”
她回忆说,“后来哪能会弄的呢?我到农场里去了。阿拉知青一道包粽子,不管会不会,大家一道学。我就这样学出来了。”从农场里回来,她把学到的手艺展示给母亲看,终于得到了首肯,可以独当一面了。
兄弟姐妹八个,只有余冰清腌咸肉的“手势”得到了父母的真传。所以每年她都要腌上好多。“兄弟姐妹分分,同事、小姐妹分分,实际上自己剩下来没几块。”
这是爸妈“传下来”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