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丹东机场一片沉寂,月光如水。
刘震司令员披衣起床,轻轻地推开房门,悄悄地穿过走廊。当他听到隔壁房间里依然鼾声如雷时,会心地笑了。随即,他急急向志愿军空军指挥所走去。
刘震司令员隔壁住的是苏联空军顾问克罗洛夫少将,那是一位性情暴躁而又热情直爽的俄罗斯人。
这是1952年2月10日凌晨,刘震将军瞒着克罗洛夫顾问组织了一次出其不意的空中奇袭战。
为什么要躲开克罗洛夫少将打这一仗?刘震将军有他难言的苦衷。
为了支援中国人民抗美援朝,苏联虽然没有派飞行师直接参战,但还是派来了大批军事顾问和技术人员。平心而论,这批“老大哥”为了帮助中国军队确实尽心尽力,做了大量工作,但有时也不可避免地与中方人员产生矛盾、摩擦和别扭……
比如,在志愿军空军作战基地问题上,刘震司令员就曾和克罗洛夫争了个“不可开交”。
1951年下半年,由于大规模空战的飞机起降,产生了作战基地问题。克罗洛夫少将提出,根据空军作战条例,便于志愿军总部统一指挥作战,空军基地可进驻朝鲜北部。
刘震司令员思前想后,觉得志愿军空军进驻北朝鲜基地有许多不利之处:一是昼间敌战斗机掩护轰炸机来轰炸我方机场时,我歼击机起飞迎战,如起飞机场被破坏,只有飞回到安东等地的机场着陆,而打空战后往往油料不够。二是夜间敌机来轰炸,我机限于技术条件不可能起飞迎战,坐守待毙,损失就更大。三是北朝鲜机场跑道一直修不起来,往往上午修好了,下午就被炸坏,晚上修好了,第二天早上又被炸坏。空军没有机场,怎么起飞作战?刘震司令员因此提议志愿军空军仍以安东一线作基地。
于是,刘震和克罗洛夫你一言,我一语,吵得面红耳赤。
两位将军吵到刘亚楼那儿,又吵到彭老总那儿,唇枪舌剑,互不相让。
在朝鲜志愿军总部,彭老总耐心地听完他们各自的意见后,很客气地对克罗洛夫说:“将军的意见很好,但朝鲜这边建基地还有许多困难,是不是基地先放在国内,待条件成熟再进北朝鲜。”
这一天回国时,刘震司令员扬扬得意,而克罗洛夫则阴沉着脸,沉默不语。
……
新年以来,刘震司令员根据敌机每天早晨总要起飞30多架到鸭绿江以南侦察天气,而志愿军空军前一段又从未在早晨打过空战的情况,决心出其不意打一仗。为了避免再次和苏联顾问闹别扭,昨晚刘震悄悄地向部队下达了作战预令。
凌晨5时,天气清冷,空中布满薄云,我雷达发现敌机数批先后侵入平壤、沙里院和价川地区,其中有F—84、F—80战斗轰炸机16架,在18架F—86战斗机的掩护下直向铁山半岛飞来。按作战预案,刘震命令空4师起飞两个团,空3师做好二等准备。空4师依令起飞米格—5歼击机34架,16架为攻击队,18架为掩护队,采取师编队成“品”字队形,急速飞往战区。刘震在指挥所密切注视空中情况,并不断向空中通报敌情,发出命令:“加强戒备,注意搜索敌机!”刘震知道,在空战中谁能先发现目标,谁就能夺取主动权。
忽然,12团3大队大队长张积慧报告发现远方上空有一道道白烟。刘震果断命令:“投掉副油箱,升高准备战斗!”
此时,敌机正时而贴近海面,时而钻入云层,旁若无人地向西南方向飞来。
张积慧仔细地观察敌机动向,和僚机单子玉同时猛拉操纵杆,抢占高度优势,随即一推机头猛冲下去。而对突如其来的攻击,敌带队长机吓得魂飞魄散,急剧俯冲,仓皇逃跑。张积慧在僚机单子玉掩护下,紧紧追击,步步紧逼,在600米距离上瞄准射击。
三炮齐发,一举命中!
……
空战快结束时,气象员突然向刘震报告:“司令员,海上云层急速向大陆上空飘移,再过15分钟,沿海各机场将被云层封闭,我机不能着落。”
此时,敌机二梯队正向战区增援,如4师15分钟内不退出战斗,飞机就无法安全返航;如马上返航,敌二梯队势必向我追击,可能遭受大的损失。刘震虽然平静地坐在指挥所里,大脑却像计算机一样在飞速运转。
一个无懈可击的应急方案产生了。
刘震果断命令:第一,二梯队3师立即出航,在鸭绿江对岸上空阻拦敌机追击,掩护4师返航,退出战斗;第二,4师以大队为单位分散就近在七个机场抢时间着陆;第三,二梯队完成掩护任务后回飞内地二线机场着陆。
当刘震指挥完最后一架飞机安全着陆时,突然觉得头昏眼花,连站立的力气也没有了,两位参谋人员急忙把他扶进房间休息。
此时,从下达起飞命令到结束战斗,正好50分钟。
7点半,克罗洛夫顾问吃完牛奶、巧克力,哼着俄罗斯民间小调来上班了。当他得悉刘震瞒着自己打了一仗时,脸上立即“晴转多云”。
这时,值班员来报告:东京电台说,张积慧打下的是美国的王牌飞行员戴维斯少校。
克罗洛夫顾问突然跳起来,奔向刘震卧室:“醒醒,刘将军,好消息!戴维斯被打下来了,王牌飞行员,空中英雄,二次世界大战飞行266次,打得好啊,刘将军!”
刘震“哼”了一声,翻了一个身,又呼呼睡去。
他的确太累了!
摘自《开国战将》,当代中国出版社
作者:吴东峰
编辑: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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