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现代留学史上,
有一个引人注目的豪华天团
——中国赴法学习艺术的留学生。
从1919年到1949年,150位艺术专业留学生,
带着对艺术的挚爱和救国的热情,到法国求学。
其中有林风眠、徐悲鸿、颜文樑、常玉、潘玉良、赵无极、吴冠中等等,
他们后来成为中国“最贵”的一批艺术家。
继李叔同之后,
他们还是第一批画裸体的中国人。
徐悲鸿更是将裸体植入到国画创作的第一人。
回国之后,“中国美术界四大校长”,更是不遗余力地把西方美术的观念、方法,带回中国落实。
现在的中国几大美院,都是沿用他们开创的中国现代美术教育体系。
“艺术生天团”合影
2019年,恰逢“留法勤工俭学”运动一百周年。
在上海龙美术馆展出了50多位留法艺术家的近200件作品——
“我们怎么接触到了西方文化,
我们身上的现代性,中西合并的的新中国画,
就是这些留法艺术家给予我们的,这一批先驱。”
这次的展览展出了将近50位留法艺术大师的近200件作品,包括油画、色粉和雕塑。超过50家国内外公立的、私立的美术馆,还有留法艺术大家们的直系亲属、藏家,大家一起把作品借出来,才有了这次展览,最远的一件藏品是从法国来的。
这批艺术家的一个共同特点是:在1911-1949年间赴法学习艺术。有公派,也有自费:徐悲鸿、林风眠、刘海粟、颜文樑、常书鸿、厐薰琹、吴大羽、常玉、潘玉良、赵无极、吴冠中……
在他们之前,中国美术以传统书画为主。这一批留法艺术家,带回来了油画、雕塑、素描、水彩等新的艺术类别,甚至新的生活方式。他们将中国艺术史,从此转向了现代之路,把现代性植入到我们的血液里。
常书鸿《客厅里的姐妹》是首次公开展览
1906年之后,清政府开始公费官派去法国留学。最初都是学习经世致用的,先救国,比如海陆空军,船舰利炮,没有文化艺术的名额。
但其中有两位很特别的学生——吴法鼎、王如玖,他们到了法国后却爱上了艺术。王如玖本是被派去官费学陆军的,在1911年自作主张,就放弃官费,转去学油画和雕塑。吴法鼎,原是学法律的,没过几天就转学到了法国高等巴黎美院去学油画。
1915年,勤工俭学服务实行后,留学法国迎来了第一次高潮。许多世家子弟,就选择自费去。
1919年的夏天,上海黄浦江畔,整整89名中国留学生,登上了一艘去往法国的“波尔多斯号”邮轮,里面有我们都非常熟悉的林风眠、李风白、李金发等。经过一个多月的远航后,到达世界艺术之都——巴黎。
这89名留学生中,自费学习艺术的有将近10人。
于是,蔡元培就向北洋政府提出:给一个公费名额,学艺术。这个名额,就给了徐悲鸿。1919年的冬天,官派留法学艺术第一人——徐悲鸿,也踏上了去法国游轮。
徐悲鸿自画像
徐悲鸿有三点是他很自豪的:他是第一个公费的,也是第一个通过正规考试进入巴黎高等美术学院的,当年全世界400名考生,他是第6名。和他同场考试的还有自费的方君璧,她成绩比徐悲鸿弱一点。
徐悲鸿到法国的时候是25岁,后来公派的刘海粟是34岁。出国前,刘海粟已经有一定的社会地位,是上海美术专科学校校长。他到法国的身份不一样,相当于一个国民政府的艺术考察员,用现在话说就等于是艺术访问学者。
1919年到1939年,这20年是留法的最高峰,几乎每一年留学法国专门学习艺术的有近10人。1937年卢沟桥事变后,相对减少。1945、1946年建国之前又有一小波,1949年最后走的三位是刘自鸣、赵无极和吴冠中。总数大概在150人。
那个年代能出去留学的,绝大部分都是家境殷实、能够接受新派教育的人。常玉是经营四川最大丝厂的大哥支持,方君璧是望族之后,都是家里非常富有的。
到法国后,一半人生活非常优越,比如说像常玉、张道潘、方君璧、常书鸿、萧淑芳……他们穿戴极其时尚,貂皮大衣,还有各种时尚的小帽!
另一拨人就还是节衣缩食,仅够果腹。因为他们清苦,所以就会抱团。
留法艺术团体中,最突出的就是中国留法艺术学会,活动时间最久、成员最多、影响最大。成员中既有绘画、雕塑、音乐、建筑等专业的艺术生,也有物理、化学等专业但爱好艺术的留法学生。
前前后后几十年,入会成员几乎涵盖了所有留法艺术家。
巴黎高等美院
在学习方面,他们绝大多数都是先到法国里昂的语言学校,在中法大学学习法语、礼仪等等,然后才到其他的各个学校的各个学科。几乎全都是一边学美术,一边学法语。
艺术生一般不需要常规考试,报考巴黎美院,首先要交一批平时的素描画稿,给自己选中的教授审阅。只要教授满意,校方就发录取证,成为教授画室的学生。吴作人就是以这种方式考入巴黎美院西蒙工作室的。颜文樑也是。
当时都是在教授工作室里学习:徐悲鸿在达昂的工作室画画;潘玉良、江小鹣、李金发,都是布代尔的学生,在他的工作室里做雕塑。布代尔是现代雕塑鼻祖罗丹的得意弟子,而他这批来自中国的学生,后来成为中国的雕塑先驱。
塞纳河左岸拉丁区有许多自由画院,类似于业余的培训学校,供学生自费学习人体素描。吴作人、赵无极、朱德群在大茅舍画院里学习过,谢投八在朱利安画院学习过。
徐悲鸿那时候参加了4个这样的画院,他画了大概700多件素描,其中有400多件都是人体,以女人体居多。
吴冠中在凡尔赛宫
巴黎美院和大茅舍画院在收了学费之后,都会发给学生各大博物馆的出入证。而且卢浮宫在周日免门票,也给没有出入证的同学提供了机会。
吴冠中曾经回忆过当时的生活:“我每天上午到巴黎美术学院学习,下午参观博物馆、画廊,到鲁弗尔(即卢浮宫)美术史学校听课,晚间除去补习法文的时间外,便总在这里(指大茅舍画院)画人体速写。”
李金发也曾在回忆录里面提过观摩全巴黎博物馆的名作,受益无穷。林风眠则喜欢逛东方博物馆和陶瓷博物馆,经常在里面临摹和研究。吴冠中甚至用假期时间,两次到意大利参观博物馆。
吴作人《纤夫》
经过留法学习的中国艺术家们,创作大致分类两类。一类是依托学院派的写实主义,典型代表有徐悲鸿、吴作人、常书鸿、颜文樑等。
另一类更多人,则是倾向现代主义的探索,野兽派、印象派、立体主义等等,比如刘海粟、林风眠、常玉、潘玉良、吴大羽。
潘玉良《戴花执扇的女人》
徐悲鸿是第一个打破传统国画和油画界限的人,标志就是1931年他画的《九方皋》。他也是第一个将裸体植入到国画创作里面的人,典型的中西合璧。
用西方的“实写”来改良中国画,这个目标在他留法之前、和留法的整个过程中,都十分明确。他在画中注入了光、影、体积比例、空间透视、质感。包括彩墨这个概念都是他提出的。
《杨仲子全家福》,是徐悲鸿为好友杨仲子一家人画的。
杨仲子以前在瑞士学了十年音乐,是中国现代音乐的奠基人,在画面里看到是标准的西方绅士和中国古典文人的气质一体,西装革履,正襟危坐。他的妻子则是法国贵族出身,相对来说比较随便,边喝着茶。而小儿子就有一点点抱怨的表情的。
这幅画是一个民国时代的浓缩:西方和中国,古典和现代,各种文化的一个大融合。
另一类探索现代主义的留法艺术家中,比如林风眠,这件《思》被公认为是他存世极少的早年作品,极其珍罕。
主人公是他的第一任太太,是一个德国贵族。当时德国表现主义盛行,也是这位太太把自己国家的前卫艺术介绍给林风眠。他们在1924年邂逅之后很快就坠入爱河了,闪恋、闪婚、闪孕、闪生、然后闪逝。1925年生产的时候,得了产褥热就去世了。
林风眠非常地悲伤。画那么巨幅,她的脸是青色的,是一个闭目的亡灵。更说明是他对刚刚去世的太太和自己死去了的骨肉,一个深刻的怀念。
刘海粟对野兽派非常热爱。比如正在展出的蒙马特高地、圣心大教堂、卢森堡公园、威斯敏斯特大厦,这些几乎跟印象派莫奈的创作角度都一样。另外《秋葵》,那几乎是直接向梵高进行半临摹半写生的。
潘玉良的这一幅《浴后四美姿》,温文尔雅,恬淡舒适,眼神直勾勾地盯视着观众,朴素的表情,坦荡的穿着。
之前艺术家笔下的女性,就是被观赏的对象。但在潘玉良手下不是。
除了这幅,还有存世下来的一批自画像。
常玉,玩世不恭,放荡不羁的世家公子。在法国期间,他和毕加索、贾科梅蒂都有来往。他一生和非常多的杰出女性有过感情,但终身独身。
他的心态完全是艺术家的心态,儿童的心态。画着玩儿,为自己,“我娱乐我自己”。不像刘海粟、徐悲鸿,林凤眠,是为了民族、为了国家、为了历史。常玉没有,他没有任何负担。画个小猫小狗,这样勾两笔仕女,也没有想着要让它永垂不朽。
绝大部分留法艺术学生选择回到祖国,他们中的大多数又都选择了艺术教育作为自己的人生归宿。中国的现代艺术教育体系、现在的各大美院,几乎都是这一群留法艺术家建立起来的。
徐悲鸿、林风眠、刘海粟、颜文樑,被称为是中国美术界的四大校长。
他们以巴黎美院为样本,把法国艺术院校的基本设置、教学理念,搬回国内。国立艺专、上海艺专、中央大学艺术科、北平艺专、杭州艺专,包括武昌艺专的创立,都与他们关系密切。
而现在中国的各大美院,包括中央美术学院、中国美术学院、上海美院、武汉美院等,都是由这些艺专在后来的历史中经过分拆、革新、合并而成的。
除了艺术教育体系外,这一批留法艺术家回国之后,影响了中国艺术界的方方面面。比如敦煌守护神常书鸿和西北守护神王子云。
战乱的时候,他们就到西北去,躲避战争纷扰,可以安安静静的去画画,做研究。常书鸿将莫高窟的洞窟系统重新编号,筹集保护资金,他像苦行僧一样保护了整个敦煌。王子云担任西北文物考察团团长,敦煌研究所就是他倡议建立的。
刘海粟《巴黎圣心教堂》
那是一个理想主义的年代,民主意识刚刚觉醒,人会思考我自己这一生究竟要怎样度过,要追寻怎样的一种生活。
想起来都百感交集,几百号人去国外留学,都是热血青年,他们的人生理想不在个人生活的安逸。像林风眠、刘海粟、徐悲鸿,包括庞薰琴、常书鸿,不但是用绘画来表达自己,他们更希望将自己的民族和国家,带向世界艺术的高峰。
图文综合自“一条”公众号
编辑:柳青
责任编辑:柳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