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勒兹曾说,哲学就是概念的创造,戏剧就是真实的运动,因此他以剧场的方式赋予理论以人格化的属性,让每位哲学家都成为思想类型的表演者,让他们在对话和独白中显现出思想的核心。但剧场的最终的主角是德勒兹本人,《德勒兹的哲学剧场》一书以德勒兹的哲学思想为讨论对象,通过德勒兹和不同的哲学理论的对话,展示其对哲学基础理论的研究和批判。在本书中,笛卡尔的“我思”、康德的“先验”、黑格尔的“绝对精神”与海德格尔的“去蔽”成了“以自我奠定世界的哲人”“立法者”“在辩证对立中不能停歇的思考者”与“通向林中澄明之境的独行者”,他们与德勒兹的思想肖像同台演绎,展示作为生活方式的哲学思想。作者以主体、时间与欲望为三大主题,逐步接近德勒兹的思想核心,将他的思想作为一幕幕戏剧呈现给读者。
《德勒兹的哲学剧场》
李科林 著
商务印书馆出版
>>内文选读:
如何通过哲学的方法考察无意识,并给予其恰当的安置方式,这是胡塞尔和德勒兹所面对的共同的问题。从他们安置的方式中可以观察出其各自理解主体的方式,尤其关于主体性的悖论。胡塞尔曾在《危机》中指出:“人的主体性悖论:对世界来说是主体的东西,同时又是世界中客体的东西。”胡塞尔尝试用意识的整全结构维持主体的绝对性,而德勒兹则是以无意识的自发效用将主体拉回到客体般的纯粹存在状态,且他们对于无意识的经验性阐释又根源于其各自对于先验领域的不同态度。胡塞尔的先验还原所要求的仍是主体内在的超越性观念,包括意义范畴,而德勒兹却要取消先验领域的超越性,将意义生成、概念制作的源头置于无意识的流动之中。通过为无意识划定哲学边界,胡塞尔要维护的是先验的主体,然而德勒兹却要展现无主体的先验性——纯粹理念的强力,甚至是压抑生命的暴力;以及无先验的主体性,以生命内在的涌动抵抗并消解一切概念形式的约束。尽管德勒兹极力要摆脱胡塞尔的影响,但必须承认正是在胡塞尔所开创的意识研究中,先验性和主体性的内在张力开始显露端倪。 (摘自“第一章 主体与先验性的间距:胡塞尔与德勒兹关于无意识的理论阐释”)
在时间的三种综合方式中,分别出现的三个关键词是现在、过去和未来。德勒兹的这三个术语并不是要把时间分为这三个部分,而是要解释经验的连绵不绝和其中的多样性。所有的经验都是当下的经验;而当下的经验又是已发生经验的持续,是一种习惯支撑下的重复。所有当下的经验都在消退成为过去,并被保存在记忆中。凭借记忆,过去与当下同在。记忆中的种种情感、印象影响着当下的所感所见。反过来,当下的感觉又来加强或者改写记忆中的内容。当下的经验不会全是熟悉的情景,人所面对的不会总是可以把握的对象。陌生的处境、突至的事件打破惯性,也搁置了记忆。当下向着一个空白敞开。因此,虚无中可以生发出新意义、新生命力的可能性。 (摘自“第四章 从先验形式到生命内涵:德勒兹对于康德时间概念的继承和发展”)
塞尚的风景首先并不是静观的对象,而是地壳运动的结果,是各种力相互较量最终凝固形成的结果。所以,他要通过画笔,重新表达凝聚在山脉之中的“种子”般的力量,这种力量是从山丘或者苹果自身生发的力量,它把山石树木堆积成为山丘本身,把阳光水土凝结为果实。画家的任务就是透过绘画的方式传递出这种内在的生命力。我们可以从色彩、构图和笔触三个方面呈现塞尚构造形象的自我生长路径。塞尚用画刀小心地在画布上一点点涂抹、又一点点堆砌,通过细微和细微的聚积而获得了具有质感的体积。这种上色的方式展现了色彩上的微积分,每一处色彩都被置于和相邻色块的既相互连接又相互补充的关系之中,画面就像是由上而下或者从中间道四周的不断生成色彩的绵延。注重色彩、突出光感——这是印象派普遍具有的自觉。德勒兹指出只有这些仍是不够的,“即便是可以产生色彩的,感觉也是暂时的,模糊的,它缺乏时间长度与清晰度”。因此塞尚需要借助巴洛克的构图,使得这些正在生长的色彩凝聚为苹果,排列成桌布,于是餐桌上的桌布被刻意画出褶皱以显出其本身质料的真实感,并且这些褶皱所形成的连续性还使得散落在各部分的苹果被贯穿在一起。塞尚的笔触既是涂抹色彩的过程,又是制造节奏的过程。他通过短促的连排笔触渲染了枝叶的摇曳,云朵的流淌,以及村落在阳光下的晃动。画家通过这种笔触方式解域了巴洛克的构图,他释放了巴洛克构图法设置在物体之上的确定性,显现出作为可见之物的内在生长力。或者说,他对于巴洛克构图发放的使用已经远离了古典绘画的传统,物象在此的显现被保留在了自我生长、内在自足的画面之上。 (摘自“第七章 重构绘画的内在性:交织在塞尚苹果上的哲学透视”)
作者:李科林
编辑:蒋楚婷
责任编辑:朱自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