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周末:双休日的起源与意义》
[美] 威托斯·黎辛斯基 著
梁永安 译
浙江大学出版社出版
亚里士多德说:“我们工作,是为了得享休闲。”罗素强调,我们不应该对休闲有罪恶感。本书追溯了今天这种“五天工作-两天休息”的工作节奏是怎么来的。七天为一周的时间分隔并非自然形成,而人们对“休息日”的理解,也从“禁止从事任何工作的日子”逐渐演变成举行市集、度假、休闲的日子;又变成消费至上,“从事另一些专业技能比如滑雪、跑步、健身等,比工作日还要累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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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闲的难题(节选)
“休闲”是我们语汇中最被误解的词语。我们常常混用“娱乐”和“休闲”二词——如“娱乐室”“休息与娱乐”“休闲装”“休闲工业”,但二者体现的其实是不同的观念。
娱乐带有一种必要性与目的性。不管是多么怡人的一帖工作对症剂,娱乐都是一种积极的投入,而且抱有特定目的,要让心或身或身心的疲劳消除掉。但这不是说,娱乐是工作的一种结果,也是为了做更多工作的一种准备。
休闲却不同。这种不同正是需要将商业性娱乐区别于个人休闲的原因。休闲不像娱乐,意义不与工作相关联,而是自足的。“休闲”这个词的拉丁词源是licere,意为“被准许的”,这反映出它跟自由有关。但又是哪方面的自由呢?
根据切斯特顿令人愉悦的观点,休闲最主要是一个容许什么都不做的机会。但他所谓的“什么都不做”并不是指“发呆”,而是指一个反省或沉思的机会——一个向内看而非向外看的机会。用伏尔泰的话来说,就是一个可以照顾自我花园的机会。这也是为什么切斯特顿说这一类的自由是“最珍贵、最抚慰人、最高尚和神圣的”。
在《懒散颂》一文中,罗素把休闲放到一个更大的历史脉络里。他说:“休闲对文明来说是不可或缺的,过去只为少数人所拥有的休闲,是靠着多数人的劳动而成为可能。他们的劳动是有价值的,这不是因为工作是好的,而是因为休闲是好的。”
周末休闲的形态也因地而异。例如欧洲,北方人周末看的书要比南方人多;德国人和丹麦人最爱在周末玩乐器;英国人最嗜赌;意大利看电影的人最多;除了法国人以外的欧洲人都喜欢打网球。
加拿大人和美国人虽然多有相似,但对休闲的态度却有所分歧。很多调查一贯显示,美国人要比加拿大人更加相信工作伦理(也就是说美国人更相信卖力工作是一种“美德”)。大概就是这个原因,加拿大人才会更重视个人休闲,而对商业化休闲(如星期日上商场购物)的接受速度也慢上许多。
在工作风格日趋国际化的今天,这种在休闲态度上的国别差异很受瞩目。不管全世界哪个国家,朝九晚五生活的一大特征都是迈向标准化。因为国际竞争和企业的跨国属性,科技从一个国家到另一个国家的转移几乎是实时的。全世界所有办公室的配备都是相同的:电话、传真机、文字处理器、计算机和复印机。日本人在美国和加拿大盖汽车工厂,美国人在东欧盖工厂,欧洲人则在南美盖工厂。产业界越来越为一些极大和极相似(但数目却越来越少)的企业所主宰。而随着工作形态更加标准化和国际化,我们可以预期休闲形态会更加本国化、地区化和歧异化。
周末是现代西方人的发明,是一个解决古代两难困境的尝试。另一方面,周末的制度又反映出现代人对休闲的态度仍然存在很多未解的矛盾。我们希望有休闲的自由,但又希望休闲是规律性的,一周一次,就像时钟一样规律。周末具有一种让人舒适的重复性,但另一方面,周末休闲活动的选项又常常很有限。当被问到:“你周末都做些什么?”我们一般都是回答:“还不是那些。”语气中掺杂着无奈与释怀。
我们发明了周末,但旧禁忌(周末原本是禁止从事任何工作的禁忌日)的阴霾仍然盘桓在这两天的假期之上,这种紧张进一步被不工作的罪恶感强化,使得我们被一种烦人的思绪滋扰:自由时光应该用于一些比寻欢作乐更高的目的。我们渴望闲暇,与此同时却又害怕闲暇。
我们是为了休闲而工作的吗?还是反过来?因为答案不确定,所以我们决定把它们分开。要形容这种现象,“两种文化”也许是个好词——那是英国小说家兼科学家斯诺从别的脉络里首先提出的。
我们每个星期都会从工作过渡到休闲一次:从世俗的、共通的、越来越非个人的、需索无度的的工作世界,过渡到内省的、私人的、可驾驭的和抚慰性的休闲世界。周末既是我们的,又不是我们的——是我们得翘首引颈等待一整个星期才能得到的。
作者:[美] 威托斯·黎辛斯基
编辑:袁琭璐
责任编辑:朱自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