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善
10月30日 多云。日前从网上觅得新加坡郑子瑜著 《红豆簃賸稿》,知堂郑子瑜交往史上的一个疑团终于找到了答案。
两年前,北京匡时拍卖公司拍卖知堂致郑子瑜的八十余通信札,笔者应邀出席拍卖前的研讨会,并作了题为《〈知堂杂诗抄> 出版始末》的发言,发言稿已收入拙著《双子星座:管窥鲁迅与周作人》(2015年5月中华书局初版)。然而,由于知堂致郑子瑜信札数量较多,涉及面又广,信中不少内容还有待进一步查考。
知堂致郑子瑜信札始于1957年8月26日,止于1966年5月11日。他1964年6月20日致郑子瑜信中有这样一段话:
得手书即寄一信,想已收到。嘱题书签辄涂鸦附呈,祈察阅。
这封信的信封保存完好,付邮邮戳时间为“北京1964.6.20.18”,而收信人地址为“日本东京都新宿区早稻田大学语学教育研究所 郑子瑜先生”。当时,郑子瑜正在日本早稻田访学,所以知堂写给他的信不是寄往新加坡而是寄往日本。那么,信中所说的“嘱题书签”是什么题签呢? 为郑子瑜的书所题,还是为他人的书所题?郑子瑜既已收到,后来是否使用这条题签? 这些问题笔者一无所知,一直试图破解。
而今,《红豆簃賸稿》的出现,解开了这个谜。此书1964年12月由日本东京都“安闲窟出版”,虽说无定价,为非卖品,毕竟已经印行。此书是知堂此函寄给郑子瑜之后半年出版的,从时间看,知堂寄题签在先,郑子瑜出书在后,正好先后衔接。更关键的是,此书封面赫然印着如下毛笔题签:
红豆簃賸稿
知堂题 年八十
同时钤“寿则多辱”阳文印一方。由此完全可以断定,知堂1964年6月20日寄给郑子瑜的“书签”,正是为郑子瑜《红豆簃賸稿》而题写。以前笔者只知道知堂为《郑子瑜选集》写过序和题写过书名,没想到还为郑子瑜的《红豆簃賸稿》题写了书名,这是一个虽小却有意思的新发现。
《红豆簃賸稿》仅24页,薄薄一小册,内容却较丰富,除了星洲名士李俊承序,共收入《璿香阁吟草序》《识悲鸿大师昆仑伐椰图》《蕾士闲墨序》《南洋风物画集序》《跋康有为先生黄公度诗集序手稿》《红豆吟集序》《红豆簃诗纪》七篇长短文字,对中国近现代文学和绘画颇多新见,称之为一部别开生面的序跋书话集也未尝不可。
值得注意的是,书中最后两篇《红豆吟集序》《红豆簃诗纪》。前者系郑子瑜为王凤池编,收入章士钊、沈尹默、顾颉刚、叶恭绰等名家诗作的《红豆吟集》 所作之序,后者则是郑子瑜1940—1960年代初与中日诗坛前辈同侪诗酒唱和的实录。在新文学家中,郑子瑜与知堂和郁达夫有交往,也最服膺他俩,《红豆簃诗纪》 中记录了他和达夫名诗《钓台题壁》的七律:“不为烟花扰瘦身,胭脂味美意非真。穷途未死为穷鬼,怪癖天生作怪人。忍听秋声长作孽,应教红叶一扬尘。有朝义士纷纷出,直指咸阳杀暴秦!”也记录了知堂“拜读”他所著《鲁迅诗话》的轶事。不仅如此,《诗纪》 还记录了郑子瑜游学日本时与武者小路实笃、铃木由次郎、高田真治、铃木虎雄、实藤惠秀等作家和汉学家的交往,且录吉川幸次郎意味深长的和郑子瑜七绝二首:
史笔堂堂犀可燃,扶桑国志业空前。莫教名只文章著,岂独新诗压众贤。
春明旧事尽推迁,学到街西柳色妍。八道湾连臭皮巷,遗黎我欲问周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