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叶点地梅
河北崇礼到底有几种点地梅属植物?坦率说不知道,需要一点一点确认。感觉至少存在四种。现在大约能够确认三种:点地梅、北点地梅、阿拉善点地梅。另一些可能是长叶点地梅、大苞点地梅、白花点地梅、西藏点地梅。
2021年5月12日早晨5点半从北京肖家河出发,沿S3801高速向北,从河北赤城龙关镇进入崇礼区,此行想确认崇礼早春的几种植物。预计的行车路线是:太子城、马丈子、头道营、红旗营乡、石嘴子乡、察汗陀罗、五十家、接沙坝、草原天路西入口、汉诺坝。大致由崇礼的东南部向西穿越到西北,中间翻两座山,将第一次走Y100乡道。
此行有一个特殊背景,我脖子不久前长了一个瘤子,现在还没有确诊。北大校医院做B超的医生觉得不很好,最坏可能是淋巴瘤(没有直接跟我讲),建议到人民医院复查。好不容易于10日在人民医院看了第一次,医生开出化验单,五天后等结果再判断。从人民医院出来进西直门地铁站,见一幅公益广告:“只能做到‘尽人事而听天命’,一个人才能永远保持心情的平衡。——季羡林”。我不能干等着,趁病情还不严重,把已答应的事情做完。第一考虑今年毕业学生的事,第二最后完成崇礼书稿。“屋漏偏逢连夜雨”,华为P30 Pro手机镜头出了问题:不聚焦,连二维码都扫不了,疫情期间进商场、医院都成问题。急忙启用没有扔掉的Mate 9,暂时解决问题。这么旧的手机用起来竟然十分流畅,换言之,根本不需要频繁升级。
葶苈
天气阴沉。赤城出口下S3801高速,由龙关镇向北,过西青羊沟村,垂直穿越高铁线上山。赤城与崇礼交界处的山坡阳面,除了人工林外依然灰秃秃的,细看才能找到几丝绿意。地表偶尔有地榆、蓬子菜发出嫩芽。一株馒头状的野生梨树开满了花,走近瞧,有些花瓣前缘被冻伤,说明夜间温度很低。8点40分来到山梁分界处,地面有大量十字花科葶苈,每次见到这种植物就会想起利奥波德的那段著名描写:“那些渴望春天,眼珠朝上翻的人,是不可能瞧见葶苈这种小东西的。那些眼皮朝下、厌倦春天的人,脚踩上了它,还不晓得。只有那些蹲在泥地上仔细探寻春天的人,才能发现它,竟然到处都有。”总体而言,山梁上发芽、开花的植物种类很少,最主要几种是葶苈、细叶白头翁和某种堇菜。
小心翼翼沿山梁向东行进,之前有雪不敢行车,此时草地行车方便。十几分钟后绕到了四道梁东侧的鞍点。此处海拔1960米,向北可望见“雪如意”,古长城随山势起伏,只有一个烽火台还残存着三米高的台墩,青砖四处散落(上图)。向东望去,满眼是植树的土坑,这样的高海拔山梁根本不应当植树,机器挖坑已经严重破坏了几千几万年缓慢积累起来的薄薄土层。徒步登上西侧海拔2060米的山头,它的正北方就是太子城遗址。山头土层更薄,植树坑下面都是岩石,所植的松树有一小半树皮被动物啃过,成活者不到四分之一。一株黄花柳才开花,它给这死气沉沉的山头带来一点灵气,透过柳枝远望,太舞滑雪场和滑雪小镇才不那么难看。地表开花的只有莓叶委陵菜(Potentilla fragarioides)和雪白委陵菜 (Potentilla nivea),数量都不大。
开车下山,转到太舞滑雪小镇“营岔村”西侧山沟,在“营苍山泉”旁边阳坡看植物。几年前在这里专门考察过。只有精根鸢尾一种植物在开花,此植物花的颜色多样:白色、蓝色、蓝紫色,以后者为代表色。它们的根都一样,肉质,呈放射状排布。水库南侧阴坡温度低,北重楼、北乌头和高乌头长出了茁壮的嫩苗,偶见蚊子草和白花碎米荠。
从太子城村向西下行,两侧山坡数以百万计的榆叶梅刚刚开放,恰如4月28日人头山的情形。同为崇礼区,南侧与东南侧的物候竟然相差十多天。崇礼区山坡上榆叶梅的数量和地位大约与北京昌平的山桃相当。过转枝莲、马丈子、三道营、二道营、头道营,继续向西,穿过新修的黑山湾隧道和小坝沟隧道,又见一些废弃的民房。接近红旗营乡西双台村,新道路仍在修建,从北部绕道进入Y100乡道继续向西。乡道很窄,但质量不错,几次停车上山看植物,多为粗根鸢尾、糙叶黄耆。14点40分在石嘴子乡临街的山西刀削面饭馆吃午饭,要了一盘饺子。煮七分熟就端上来了,没好意思抱怨,有吃的就不错。
粗根鸢尾
向西南下行,从X406到X407,奔下察汗陀罗村和察汗陀罗村,大概是第三次走此路。与上次经过时不同之处在于,此时村中兴起了基建热,到处是工地,街上堆满了几米高的红砖和沙石。路边阴坡此时开花植物主要为红花锦鸡儿(Caragana rosea)、蒙古绣线菊(Spiraea mongolica)以及多种颜色的粗根鸢尾。
缘毛棘豆
忽然下起小雨,急忙向接沙坝方向行进,估计今天无法到汉诺坝仔细察看了。在半坝村山坡见缘毛棘豆(Oxytropis ciliata)、山泡泡(Oxytropis leptophylla)和糙叶黄耆,前者较少后两者很多。雨越下越大,只好直奔张北县城宏昊大酒店入住,好处是院子大,便于停车。晚间特意到香驴坊吃驴肉火烧,这里竟然24小时营业。
13日6点10分,气温11度,未吃饭就开车直奔汉诺坝,今天下午前要赶回北京,为了我学生翻译的《阿米什》(The Amish)一书约好了在御园汇与出版社领导见面。坝上的春天似乎还未到来,沙棘只现出了花苞,山杏刚开花,长城边的坡地上点地梅很多,但每一团(一株或数株)的面积都不算大,至少没有桦皮岭的大。突然发现,它们不是一个物种,这里的是长叶点地梅,有主根且细长。草地上也有少量粗根鸢尾和大量棘豆属山泡泡(Oxytropis leptophylla)在开花。沿南北向的长城,即汉诺坝,行走了约四十分钟。再向南来到坝底。此处仍在施工,诸多大型机械在整修河道。西侧山坡上囊花鸢尾(Iris ventricosa)、紫苞鸢尾(Iris ruthenica)、紫筒草(Stenosolenium saxatile)在开花,瑞香狼毒则刚长出嫩苗,花序还未展开。囊花鸢尾看似粗壮,它的根却十分细小。
8点10分,决定返回北京。向北退回到草原天路西入口,在野狐岭入口进高速返回北京。此行最大收获是比较了崇礼几个乡的物候差别,确认了一种点地梅。
5月19-21日,上完课连续三天看病,不断化验和等待,一时半会儿还是无法确诊。如今医生诊病主要看化验报告,当面问诊只有几分钟。周六(5月22日)终于空出来,早晨5点40分出发北上,准备至少在外面看花两天,现在正是箭报春开花的季节。
俗语“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我是“三天看病两天看花”,这样也算适当平衡一下。如果总呆在家或医院里,活得再久也没啥意思。
2021年5月23日
作者:刘华杰
编辑:谢 娟
责任编辑:舒 明
来源:文汇笔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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