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人间一趟,你要看看太阳:海子诗选(朗读版)》海子著湖南文艺出版社(2019年3月版)
在大小荧屏占领视野的今天,素以文墨走天下的国人,早已褪去书卷气。看到网上类似“你最喜欢的诗”的征集,热门的回答竟然多是一些孩子的诗篇,如:
《光》
(姜二嫚 六岁)
晚上
我打着手电筒散步
累了就拿它当拐杖
我拄着一束光
相较之下,成年人似乎已经不太向往诗意蔓延的生活了。我们不再吟诗作对,对浪漫的追寻,在现实的棱角下也变成难以启齿之事。但是孩子,会天然葆有诗性的情怀。从这些稚趣的小诗中,依稀能看到上世纪80年代诗坛蓬勃、众神熠熠的影子,那些不隶属于任何流派,却诗兴盎然的“大孩子”们,曾像彗星一样出现,划亮了当时灰暗寡淡的文化天空。
特别是海子。今年3月,是这个大孩子离开的第三十个春天。他曾说“春天是我的品质”,尽管他在这个季节里更加惆怅。他总是在渴望全新的生命,因此热爱春日里的农田与庄稼,在生机勃勃的大自然面前,一切生老病死的命题和个人悲喜都变得渺小。
太阳也是他独特的美学意象之一。在他的诗歌中,能看到以“太阳”为核心的史诗体系,他曾把自己比喻成太阳,是“一个舞动宇宙的劳作者,一个诗人和注定失败的战士”,并渴望“和所有以梦为马的诗人一样,最后被黄昏的众神抬入不朽的太阳”。海子热爱这个巨大的能量体,它的每一次腾升,每一束曦光,都能给他带来忘我的精神狂欢。
但海子又不是一位纯粹的田园诗人。他不歌唱恬静的牧歌,不赞美丰收的园林,更多是吟诵广袤的荒凉与孤寂,每一片尘土之下都仿佛掩埋着激烈的抗争与动荡,正等待着冲破土地的桎梏。
在海子那个时代,他可以说是一个“受宠”的孩子。辛波斯卡曾说,诗人总是怀疑论者,他们容易陷入自我矛盾,对自己的身份也仿佛总有几分羞愧,不乐于以诗人自居。
但海子不是。在他生活的那个时空里,空气的每一处缝隙都流淌着诗性的浪漫因子,海子自北大毕业后,曾在中国政法大学先后开过“控制论”“系统论”“美学”等课程,他的学生很喜欢“诗人”海子,常要求他在下课前朗诵他自己的诗歌。
这种“不耻于谈诗”的氛围不只存在于校园里,还活跃在市井中。传说海子走进昌平的一个小饭馆,对老板说我没有钱,但是我可以念诗。饭馆的老板说我不懂诗,但是我可以请诗人吃饭。那是属于诗歌的美好年代,正是给了诗人足够尊重的精神领地,才有了蓬勃丰盛的卓绝诗坛。
但如今走过了读书生涯,鲜活灵动的诗歌似乎都难以再从我们嘴里念出,晨读似乎是一个只属于少年的成长片段。我们的生活日渐缄默,仿佛与失语的时代心照不宣。
也就在近两年,多款朗读类节目轮番登台,如《朗读者》《见字如面》《诗词大会》等,它们以阅读信笺、诗篇、名著等方式,打开了历史节点,去触碰那些依然可感、可读、可观的人物情感和社会风物。这一波非常规文化综艺悄悄走进主流,证明在我们这个年代,“读书”同样在抒发着人们的心声与渴望。
朗读,也许是在虚浮尘世里复古的生活方式,也是现代人找到自我最清朗的路径。因此,我们想要在这个春天,请同样想追寻诗意的人,一起来读一读海子,不要任由诗歌枯朽的寒冬无限蔓延。
顾城曾说,诗是在事物转换最新鲜的刹那显示出来,像刚刚凝结的金属,也像忽然而至的春天。它有一种光芒触动你的生命,使生命展开如万象起伏的森林。但它有一个大敌叫“习惯”,习惯是知觉的厚茧,使冷感和热感都趋于麻木。我们或许不能回到大观园那个人间仙境当游吟诗人,但是朗读海子的诗歌,可以让时间变得缓慢而余韵悠长。它也许是无用之事,但也可能会给麻木的生活增添一点缱绻动人的情愫,在某个瞬间,或许会为我们的生命带来春雷般醍醐灌顶的巨响。
可能再一个30年后,我们看到的是一样的冰消雪融,小溪细流,那个大孩子还是正当少年时,他的诗歌还是适合逍遥的人用来佐酒。
我们也不确定什么时候能迎来诗歌真正的曙光,但相信一季又一季的春天,总会随着鸟语花香的诗意到来,融化每一个冬日下的战栗和失意。
作者:萸子
编辑:周俊超
责任编辑:金久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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