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汇报首席记者 邵岭
定价168元厚达456页,大部头的引进图书 《S》 推出简体版,尚在预售期间,订单便超过了出版社最初计划的5万册首印量。不过,对于 《S》 的读后感,海外读者却大致集中在两方面:形式大于内容,以小说的标准来衡量,其实很一般;道具太多给阅读造成了障碍,更像一款桌游。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尽管在全球市场大热——仅在美国,20万册的首印数在两周内便销售一空,却只有极少的人真正读完了这本书。
在不少出版人看来,《S》 最大的卖点是:一本绝对不可能被电子化的书。此话不假。然而,当所有抵抗电子化的努力,最后指向了只有少数人才会读完的结果,人们不禁要问:真正需要捍卫的,究竟是纸书,还是阅读?
制造出的阅读历史,如同刻意做旧的牛仔裤
《S》由美国电影人J.J.艾布拉姆斯和小说家道格·多瑞斯共同创作。故事讲述大学生简捡到了一本旧书 《忒修斯之舰》,作者是神秘作家石察卡。在《忒修斯之舰》里,一个没有过去的男子S被拐到了陌生的船上,与一群古怪的船员展开了一段险恶而又迷失了方向的旅程。简注意到,在书的空白处有研究生埃里克留下的各种笔记,这些笔记引起了简的兴趣,她也以笔记来与埃里克交流,两人共同探讨情节的走向以及石察卡的身份之谜。
而《S》 的奇特之处就在于,整本书在装帧设计上让读者身临其境,好像自己就是继埃里克和简之后捡到 《忒修斯之舰》 的下一个人,在不仅泛黄且布满咖啡渍和霉斑的书页间一边读故事,一边读两人以各色水笔写下的留言。不仅如此,为了构建出一种真实感,书中还夹杂了各种照片和明信片。
《S》 的形式之复杂,让人想起艾柯在 《植物的记忆与藏书乐》 中所说的:纸书和电子书最核心的差别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每一本纸书都会长出自己的样子,比如批注、标记、各种阅读乃至磨损的痕迹,这样一份阅读的历史,是电子书无法呈现的。
事实上,《S》 并不是第一本在“痕迹”上做文章的书。5年前,一本《失踪:凯西的日记》 也采取了类似的尝试:泛黄的纸页、空白处的涂鸦、零碎的附件,目的都是制造一种阅读的历史,并让读者产生参与和见证这种历史的幻觉。只不过 《失踪》 的青少年题材,限制了它产生更大的影响。
然而,艾柯所说的阅读的历史,是在阅读纸书的过程中自然而然产生的,因此才能唤起爱书人对于纸书的情感;当这种历史被刻意制造出来,如同刻意做旧一条牛仔裤时,效果就大打折扣了。
有读者这样评价 《S》:虽然作者花了很多心思安排类文本的合理性,却无力保证文本的合理性。所谓类文本,指的是出版物中所有作者文字之外的部分。尽管类文本也是阅读对象,但它们喧宾夺主地成为阅读的主体,甚至造成了对于文本的阅读障碍,实在有本末倒置之嫌。
纸书是阅读的载体,但纸书并不等于阅读本身
这些年来,图书业始终在与电子化的大势做对抗,精装本、签名版、毛边书,都是这种对抗的一部分。而 《S》的出现,可以说是达到了登峰造极的新阶段。然而,人们也因此开始质疑:如果捍卫纸书,仅仅意味着对于形式感的极致追求,而无助甚至会妨碍阅读行为,那么这种捍卫究竟有多少意义?
在华东师范大学教授罗岗看来,《S》 之类的书籍所强调的,已经不是阅读的价值,而是书籍作为商品的价值。可以为这一观点提供佐证的是,因为附件众多,《S》 还是一本无法通过图书馆实现流通的书。也就是说,想要看的话,除了朋友间的借阅,就只有通过购买了——中文版预售价168元。可以说,在这场捍卫战中,纸书的功能正悄悄地发生转变,而这种转变从某种程度上说,和阅读背道而驰。
正是基于这样的判断,《S》 让人们意识到,纸书是阅读的载体,但纸书并不等于阅读本身。在新媒体时代,那种以介质论高下的观念或许应该改变。复旦大学教授陈思和给记者举过两个例子:“日本是公认的阅读氛围浓厚的国家。地铁上没有人说话,许多人都会选择看书。但是我认真观察过,很多人读的是漫画。”“有一次我们亲戚聚会,有一个小孩子一直在看手机。我当时是很不高兴的,但是她告诉我,她在手机上看小说。后来她帮我下载了几本,我看了,觉得也挺好。”这两件事给了陈思和很大的触动:我们要做的,是在各类阅读器中多注入一些好的内容,创造更多可以在各种媒体上阅读的好的作品。
归根到底,应该捍卫的,不是纸书,而是阅读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