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写给亲人的信，或报一声平安或道一声祝福，在战火纷飞的岁月，尤其显得温暖珍贵。但是有些人在给妻子的绝笔信中，除了放不下的嘱托一遍遍的叮咛之外，还记录了革命者对信仰的坚定，对党和人民的忠诚——“抛头颅、洒热血，明翰早已视等闲”“我们正是为了救助全中国人民的父母和妻儿，所以牺牲了自己的一切”“在这个世界上，不是有成千成万的人在为正义而死亡？不要伤心！”——他们是为新中国成立而牺牲的英烈，他们临刑前在“与妻书”中写下的是共产党人的初心和使命。

“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拆封书信回望走过的革命征程，或波澜壮阔或深情款款的文字，记录了一个个曾经鲜活的年轻的生命，彰显了共产党人伟大的信仰的力量。

陈觉 牺牲时21岁

云！谁无父母，谁无儿女，谁无情人，我们正是为了救助全中国人民的父母和妻儿，所以牺牲了自己的一切。

陈觉给妻子赵云霄的诀别书

云霄我的爱妻：

这是我给你的最后的信了，我即日便要处死了，你已有身，不可因我死而过于悲伤。他日无论生男或生女，我的父母会来抚养他的。我的作品以及我的衣物，你可以选择一些给他留作纪念。

你也迟早不免于死，我已请求父亲把我俩合葬。以前我们都不相信有鬼，现在则惟愿有鬼。“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并蒂莲，夫妻恩爱永，世世缔良缘。”回忆我俩在苏联求学时，互相切磋，互相勉励，课余时闲谈琐事，共话桑麻，假期中或滑冰或避暑，或旅行或游历，形影相随。及去年返国后，你路过家门而不入，与我一路南下，共同工作。你在事业上学业上所给我的帮助，是比任何教师任何同志都要大的，尤其是前年我病本已病入膏肓，自度必为异国之鬼，而幸得你的殷勤看护，日夜不离，始得转危为安。那时若死，可说是轻于鸿毛，如今之死，则重于泰山了。

前日父亲来看我时还在设法营救我们，其诚是可感的，但我们宁愿玉碎却不愿瓦全。父母为我费了多少苦心才使我们成人，尤其我那慈爱的母亲，我当年是瞒了她出国的。我的妹妹时常写信告诉我，母亲天天为了惦念她的远在异国的爱儿而流泪，我现在也懊悔此次在家乡工作时竟不曾去见她老人家一面，到如今已是死生永别了。前日父亲来时我还活着，而他日来时只能看到他的爱儿的尸体了。我想起了我死后父母的伤，我也不觉流泪了。云！谁无父母，谁无儿女，谁无情人，我们正是为了救助全中国人民的父母和妻儿，所以牺牲了自己的一切。我们虽然是死了，但我们的遗志自有未死的同志来完成。“大丈夫不成功便成仁”，死又何憾！此祝

健康！并问王同志（陈觉和赵云霄的婚姻介绍人王希闵同志）好

觉 手书

一九二八·一〇·一〇

【人物小传】

陈觉原名陈炳祥，1907年出生于湖南醴陵。1925年，陈觉加入中国共产党。赵云霄原名赵凤培，河北阜平人，1906年生，1925年加入中国共产党。赵云霄、陈觉作为第一批先进的中国青年前往莫斯科中山大学学习。学习期间，二人结为夫妻。 

1927年，赵云霄、陈觉一起回国参加革命。1928年4月，由于叛徒告密，陈觉、赵云霄在常德、长沙分别被敌人逮捕，关押在长沙。多次审讯未果，反动当局以“策划暴动，图谋不轨”的罪名，判处陈觉、赵云霄死刑。

临刑前四天，陈觉给在狱中的妻子留下诀别书。1928年10月14日，陈觉在长沙牺牲。四个月后，赵云霄在狱中诞下一名女婴，取名启明，意为在黑暗中盼望破晓。一个多月后，赵云霄给女儿写下遗嘱：“小宝宝，我很明白地告诉你，你的父母是共产党员……我不能抚育你长大，希望你长大后好好读书，且要知道你的父母是怎样死的……望你好好长大成人，且好好读书，才不辜负你父母的期望。”1929年3月26日，23岁的赵云霄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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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8年9月，陈觉被派到湖南常德，以开药铺为掩护，主持湘西特委工作。但他的行踪还是让叛徒嗅到了，越窗逃跑未成，陈觉被捕了。

陈觉被带到“清乡”督办署后厅，法官何彦湘迎过来打招呼，还吩咐手下给陈觉打开镣铐，又递上一杯热茶，介绍自己与陈觉的父亲陈景环要好，并劝道：“亲不亲，故乡人。我从芸樵公（指军阀何键）那里来，他说，只要你把共产党组织供出来，立即释放你们夫妇……”听到这里，陈觉蓦然立起，厉声地说道：“住口！想拖着我与你们同流合污，办不到！”何彦湘愣了一下，又故作矜持道：“我是替你着想，你还年轻，应享天伦之乐，何必白白送死呢？”陈觉“呸”了他一口，掲露国民党屠杀工农、祸国殃民之事。何彦湘凶相毕露：“来人呀，拖下去打！”

男女牢房由一条走廊连着，赵云霄看到铁栅栏外被架进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啊！原来是自己的丈夫，她的眼泪唰地落下来，高声叫着陈觉的名字。听到妻子的哭唤，陈觉甩开狱警扑上前去，隔着铁栏杆拉住妻子的手。

不久，判决书下来了，以“策划暴动，图谋不轨”的罪名，判处陈觉、赵云霄死刑。

10月14日，陈觉、王希闵等共产党人被押上囚车。

夏明翰 牺牲时28岁

我一生无愁无泪无私念，你切莫悲悲凄凄泪涟涟。张眼望这人世，几家夫妻偕老有百年。抛头颅、洒热血，明翰早已视等闲。

夏明翰给妻子郑家钧的遗书

亲爱的夫人钧:

同志们常说世上惟有家钧好,今日里才觉你是巾帼贤。我一生无愁无泪无私念，你切莫悲悲凄凄泪涟涟。张眼望这人世，几家夫妻偕老有百年。抛头颅、洒热血，明翰早已视等闲。

“各取所需”终有日，革命事业代代传。红珠留着相思念，赤云（夏明翰的女儿夏赤云）孤苦望成全。坚持本命继吾志，誓将真理传人寰！

【人物小传】

1900年夏明翰出生于湖南衡阳。1921年冬，经毛泽东、何叔衡介绍，他加入中国共产党。1926年10月，经毛泽东做媒，夏明翰与郑家钧举行婚礼。中共湖南省委的李维汉、何叔衡、谢觉哉送上对联：“世上惟有家钧好，天下只有明翰强。”

1928年初，任中共湖北省委常委；3月18日，夏明翰因叛徒出卖，在汉口东方旅社被捕。在狱中，他用敌人给的写自首书的半截铅笔，给妻子郑家钧写下遗书。写完后，他抑制不住对妻子、女儿的强烈爱恋，用嘴唇和着鲜血，在遗书上亲吻下一个深深的吻印。3月20日，夏明翰在汉口余记里刑场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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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家是衡阳的名门望族。夏明翰的祖父夏时济进士出身，任过清廷户部主事；父亲夏绍范以优贡入仕，清廷诰授资政大夫，钦加三品衔，曾赴日本考察过政务。就是这样一个家庭，却出了五位革命烈士。

1920年秋，经过五四运动洗礼的夏明翰来到长沙，在何叔衡的帮助下，结识了毛泽东，成为毛泽东创办的湖南自修大学的第一批学员，开始大量阅读进步书刊，逐步接受了马克思主义，毛泽东戏称他“比《红楼梦》中的贾宝玉强多了”。1927年2月，毛泽东在武汉举办中央农民运动讲习所，夏明翰担任全国农民协会秘书长，兼任毛泽东和中央农民运动讲习所的秘书。在夏明翰的影响下，他的兄弟姐妹多人参加了革命，四位亲人成为烈士。

1928年春，夏明翰的七弟夏明霹为准备衡阳年关暴动，带着一些人在金甲岭秘密制造武器，不幸被捕。敌人对他施以酷刑，割掉脚后跟、铁丝穿手心，但他视死如归，毫不屈服。2月28日，在武演坪刑场英勇就义，时年不足20岁。

五弟夏明震，与朱德等组织了著名的湘南起义，组建了中国工农革命军独立第七师，任中共郴州特委书记、中共郴县中心县委书记、中国工农革命军独立第七师党代表等职。1928年3月21日，在郴城城隍庙集会时，被反革命分子当场杀害，年仅21岁。

四妹夏明衡作为湘南妇女运动领袖，在反革命武装搜捕时，她化名隐蔽在长沙东乡打卦岭一所小学当老师。1928年6月，国民党湖南省党部清乡委员会发现她的行踪，派一个加强排的敌人前来抓捕。在后有追兵的情况下，她纵身跳下水塘，光荣牺牲，年仅26岁。

外甥邬依庄1930年参加红军，任指导员。在活捉了伪湖南省反省院院长袁筑东，押回红军总部途中，与国民党军队遭遇，激战中中弹牺牲，年仅19岁。

夏家一门五烈士，用生命谱写了一首壮丽的共产党人信念之歌。

王孝和 牺牲时24岁

在这个世界上，不是有成千成万的人在为正义而死亡？为正义而子离妻散吗？

王孝和给妻子忻玉英的遗书

瑛妻：

我很感激你，很可怜你，你的确为我费尽心血，今天这心血虽不能获得全美，但总算是有收获的。我的冤还未白，而不讲理的特刑庭就决定了我的命运，但愿你勿过悲痛。在这个世界上，不是有成千成万的人在为正义而死亡？为正义而子离妻散吗？不要伤心！应好好的保重身体！好好的抚养二个孩子！告诉他们，他们的父亲是被谁所杀害的！嘱他们刻在心头，切不可忘！对我的双亲，你得视如自己亲父母亲一般。如有自己看得中的好人，可作为你的伴侣，我决不会怪你，而这样我才放心！

但愿你分娩顺利！未来的孩子就唤他叫佩民！身体切保重！不久还可为我伸冤、报仇！

各亲友请代候，并祈多多照应为感。

特刑庭不讲理！乱杀人，秘密开庭，看他横行到几时？冤枉！冤枉！冤枉！冤枉！冤枉！

你的夫王孝和血书

【人物小传】

王孝和1924年生于上海。1938年考入上海励志英文专科学校，开始接触进步书刊，受到党组织的培养。1941年，王孝和加入中国共产党，1943年进入美商上海电力公司。

1948年1月，王孝和当选为上海电力公司工会常务理事，之后任党团书记。在王孝和的带领下，上海电力公司工人在同反动当局的斗争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1948年4月21日，由于叛徒出卖，王孝和被反动军警逮捕。牺牲前，王孝和先后写下了三封遗书，号召战友们“为正义而继续斗争下去！前途是光明！”同年9月，王孝和在提篮桥监狱刑场英勇就义，时年24岁。

延伸阅读：在被押往刑场的路上，他依然呐喊

1948年3月底，国民党造谣共产党地下组织要破坏上海电力公司发电厂的发电机，并以此为借口抓捕了十多名地下党员。随后，一个特务突然来到王孝和家，暗示他去自首。王孝和镇定地说：“我是上电2800名职工选出来的工会常务理事，为职工说话办事是我的职责，没什么可自首的。”

4月21日，王孝和上班途中被特务抓进国民党警备司令部威海卫路稽查大队。

9月30日上午，特刑庭派警长王君武到隆昌路看守所12号牢房押解王孝和，骗他说家属来探望了。来到长阳路147号特刑庭，当特刑庭检察官朱诚宣布今天对王孝和执行死刑时，他大声说：“我请各位记者主持公道，在报上披露真相。特刑庭不讲理，乱杀无辜！”当一名外国记者用英语提问时，王孝和流利地用英语回答。检察官见状，赶紧让法警将王孝和押往刑场。

在被押往刑场的路上，王孝和依然在呐喊。这时，《大公报》摄影记者举起一架135相机，拍下王孝和慷慨赴死的十几张照片。

“头可断，肢可折，革命精神不可灭。壮士头颅为党落，好汉身躯为群裂。”这是共产党员周文雍被捕后在监狱墙壁上写的一首不朽诗篇。

1928年2月6日，周文雍与在革命斗争中建立爱情的女共产党员陈铁军一起，在广州红花岗刑场举行了悲壮的婚礼，从容就义。

北京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字里行间 共产党人的初心与使命》公开了英烈们写给妻子的诀别信，中国共产党人为建立新中国，抛头颅、洒热血的英雄气概力透纸背，读来令人感动。

编辑：郭超豪

责任编辑：宣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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