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愿告白师》
[澳]比尔·埃德加 著
文泽尔 译
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
本书讲述了比尔·埃德加如何成为一名“遗愿告白师”的不同寻常的故事。比尔·埃德加一生经历了许多事情,曾是偷车贼、职业打手、哲学家、私人侦探。有些人,他们的人生不被人所知,无人讲述,就悄无声息地死去了。现在,比尔·埃德加毕生的工作就是确保他客户的故事能被听到,他们的最后愿望能够实现。
>>内文选读:
这是个适合举办葬礼的完美日子。一个明媚的夏日清晨,地点在黄金海岸。几个小时之后,此地的热度与湿度将会急剧上升,持续烘烤教堂那陡峭的尖塔屋顶,直到礼拜堂内部变得跟烤箱一样热。不过,眼下天气倒是站在吊唁者们这边的,他们陆续走进教堂里,向死者致以敬意。男士们身穿样式简洁的黑色西服,女士们穿着雅致的素色及膝长裙,其间偶尔也会穿插一两抹亮色。
我跟着他们一起排队进去,面色凝重;当我们依次入座时,我也恭恭敬敬地低着头;周围是椅子摩擦地板的声音,以及鞋子的吱嘎作响声。
仪式在神父的简短致辞中拉开了序幕,之后是一首圣歌,接下来,原本已经在教堂长椅上就座的一个大块头男人站了起来,慢慢走向讲台。他在那里一言不发地站了一小会儿,整理自己为致悼词提前准备好的讲稿。然后,他开始自我介绍,说自己名叫约翰,是死者格雷厄姆最好的朋友,欢迎我们前来参加他的告别仪式。他们都认识且喜爱格雷厄姆,他们都会想念他的。
约翰可真是个大家伙——满头银发、脸颊红扑扑的,一个典型的昆士兰农民形象,习惯于按照自己的方法来行事。他是那种孤身闯荡全世界、披荆斩棘不畏难的同时,脸上也永远带着大大的微笑,表现得很轻松的家伙。尽管如此,当约翰朝装着格雷厄姆·安德森的棺材投去悲伤一瞥时,当他望向自己在这整个世界上最好的朋友时,嘴角还是耷拉了下去。
约翰看了看礼拜堂里的众人,脸上写满了哀伤,他深吸一口气,然后正式开始致悼词。他大声宣读着自己的开场白,众人虔敬地聆听着。他的声音在礼拜堂内回响,盖过了其中一些吊唁者们发出的轻柔啜泣声。这是个颇为美好的场景,一个如好莱坞电影般完美的葬礼序幕。
刚好两分钟过去之后,依照先前的安排,我站起身来,将西服马甲的下摆扯了扯,以便让它看起来更笔挺些,还清了清嗓子。准备完毕,我将手伸进马甲口袋里,取出一封信来。
“很抱歉,可我现在需要你赶紧坐下来,闭嘴,或者干脆直接滚开得了。棺材里的人有几句话要讲。”
房间里的每只眼睛都转向了我。神父大张着嘴巴,下巴都快掉到地板上了。他不知道此刻正在发生的究竟是什么——眼前的一切令他感到极度震惊。不过,我的注意力倒是完全集中在约翰身上。他是我眼下正要好好对付的人。当众宣读格雷厄姆交给我的那封信时,我的目光一直死死盯着这位原本应该继续赞颂逝者的家伙。
从约翰脸上大惊失色的表情来判断,他其实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他被吓傻了:他本该如此。我稍后会详细解释前因后果,不过首先呢,我们需要将时间拨回到几个月前,回到我第一次见格雷厄姆——那位眼下正躺在棺材里的男人——的那个时间点。当时,格雷厄姆来雇我给他当私家侦探。
作为一名私家侦探——如果你想节约点时间,也可以直接使用其缩写“PI”——就跟词典上给这个单词所下的定义一样:我的客户们花钱雇我去调查各种他们希望能够保持私密、不要对外暴露的事情。如果你相信我们这帮人在书籍、电影和媒体中所展现出来的形象,那你恐怕会觉得我们大部分的工作都是在用长焦镜头跟踪委托人出轨的配偶吧。好吧,当然如此,你确实是对的。
PI 所接受的工作当中,有相当一部分都是男男女女委托人对自己另一半的忠诚产生了怀疑,急需有人给他们提供证据来证实这种怀疑。我们当中有一大帮人专门从事这类工作。他们会四处闲逛,长时间跟踪你的配偶,直到他们给你带来并不令你愉快的证据,并且以此证明他们确实在你所委托的案子上花了不少时间,跟踪工作才会告一段落。
但这些从来都不是我的强项,也不是我特别喜欢做的事情。在我看来,如果你对自己的伴侣抱有如此之深的怀疑,乃至于你准备要专门花钱请个私家侦探了,那么我可以保证,你的婚姻肯定早就出问题了。好吧,让我告诉你一些你其实早就知道的小知识,或许可以帮你省点钱:他们真的在鬼混,你最好雇个婚姻顾问来解决问题,而不是私家侦探。
除了配偶不忠行为之外,私家侦探的几乎其他所有工作都涉及为客户调查与金钱相关的各种问题。盗窃、诈骗、勒索……总而言之,大多数的PI 工作最终都会归结为金钱问题。爱情与金钱——世间唯有这两样麻烦事能够让像你这样的普通人鼓起勇气给私家侦探打电话。
格雷厄姆的案子同时涉及两者。2016年初,他第一次花钱请我来调查他的财务状况。格雷厄姆是一位60多岁的农场主,白手起家,一辈子勤勤恳恳。不过最近他生了重病,无法继续承担打理农场生意所需的繁重工作量,只好将财务工作交给自己的会计来负责。格雷厄姆怀疑,在他卧床养病期间,这位会计一直在利用他业务能力的衰退诓骗他。他注意到,农场时不时地就会损失一些钱,理由多种多样,并且都不怎么合理。直觉告诉他,有人在骗他的钱。
格雷厄姆联系了我,因为我在这个领域的水平挺不错,可我却不能马上接受他这份委托,因为我手头还有其他一些工作要完成。尽管如此,格雷厄姆依旧非常想要我来为他施展手段,于是,他告诉我,他很乐意等待。
大约半年过后,我终于可以开始为他进行相应的调查,农场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也很快水落石出了。钱确实是从格雷厄姆的户头里骗出来的,我知道是谁干的。在对相关会计人员施加了足够多的压力之后,这笔赃款被退回,案件就此结束。格雷厄姆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结果。
不幸的是,这也是格雷厄姆这辈子收获的最后一个好消息。彼时彼刻,他的健康状况已经比他对外表现出来的还要糟糕,在我的调查完全结束、也就是我们即将了结这桩案子的时候,他突然向我透露,说自己眼下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他当初很乐意花六个月时间来等我接这桩案子,因为那时他认为自己还有足够多的时间可用。但事实却并非如此。
作者:比尔·埃德加
编辑:周怡倩
责任编辑:朱自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