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文里“颂”(ode)这种诗体,源自古希腊,本训就是“歌”的意思。品达以之赞颂奥林匹克运动会的胜利者。到了罗马时代,贺拉斯以之描摹自己对生活的体念。文艺复兴后这种诗体传入英国,自本·琼森、弥尔顿以降,作者代不乏人,浪漫派诗人华兹华斯和雪莱都以之写出了生平杰作。济兹在1819年写了六首,其中的《希腊古瓮颂》《夜莺颂》和《秋颂》三首,更被公认为这种诗体在英语中的登峰造极之作。恩师海伦·范德勒1983年的名著《济兹颂诗论》,是细读英诗文本的典范。
当时济兹住在伦敦古老的公园汉普斯特德荒原附近。据说这年春天,一只夜莺在诗人的宅外筑巢,每夜的啼鸣令他神往,五月里的一天,他坐到一棵李树下,用了三个小时写成这首名作,两个月之后公开发表。此诗讴歌自然、生命与死亡的神秘,共分八节,每节十行,以ababcddc ee的模式押尾韵,除第八行换用三音步外,全用五音步,通篇用抑扬格,偶尔转扬扬格,变换一下节奏。诗中短、长元音的词语交替使用,大量使用谐音,不少诗行里又叠用头韵,读来抑扬顿挫,是天地间文字中绝妙的音乐。徐志摩写过一篇讨论此诗的小品,甚为精彩。他说:“即使有哪一天大英帝国破裂成无可记认的断片时,夜莺歌依旧保有他无比的价值:万万里外的星亘古的亮着,树林里的夜莺到时候就来唱着,济兹的夜莺歌永远在人类的记忆里存着。”他这些话听来似乎有些夸张,可是肯定此诗的永恒价值,却是不易之论。
约瑟夫·塞文(Joseph Severn,1793-1879)最初习画时,以肖像为主,1815年,他被皇家艺术学院接纳入学,大概就在次年,跟比他年轻两岁的济兹结识,二人惺惺相惜。1819年,他的两幅作品被学院展出,其中之一就是他为济兹所作的小型油画像。同年,他根据斯宾塞的长诗《仙后》所创作的一幅油画,获得学院已经八年没有颁发过的金奖,他还因此申请到三年的奖学金,让他出国游历。次年秋天,塞文与业已重病在身的济兹同行去意大利。济兹到了罗马就缠绵病榻,三个月后英年早逝,塞文一直守护在他身旁。在这段时间里,塞文写给他们在英国共同的友人有关诗人病情的书信,向来是济兹的传记作家不可或缺的原始材料。济兹去世后,塞文留在罗马,创作丰富,声誉日隆,晚年他还曾经担任英国驻罗马的领事,去世后就安葬在罗马新教徒公墓里济兹墓旁,如今这两位好友的墓碑,依然并排竖立其间。这幅题作《济兹在汉普斯特德荒原聆听夜莺》的油画,作于1845年,高114厘米,宽97厘米,收藏于伦敦市政厅艺术画廊。
文/叶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