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善
刚刚对外开放的柯灵故居
2月7日 晴，冷。上海复兴西路147号作家柯灵故居经过修缮和整理，于昨日揭幕，对外开放，这对中国现代文学研究界和文学爱好者无疑是一个令人欣喜的新春大礼。
自1959年迁入至2000年逝世，柯灵在这幢建于1933年的西班牙式公寓二楼203室居住了40余年。他在这里完成了电影剧本《不夜城》，撰写了散文名篇《遥寄张爱玲》 《钱锺书创作浅尝》和《回看血泪相和流》，还开始了长篇小说《上海一百年》 的写作……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这处故居不仅在柯灵个人创作史上举足轻重，同时也见证了中国当代文坛近半个世纪的风云变幻。
我有幸参加故居开馆仪式，感慨良多。从1978年开始，不知有多少次，我在下午四时以后按响203室的门铃，拜访柯灵先生，向他请教，每次都受到他的热情接待。他对我回顾他的创作历程，他与我谈论张爱玲和傅雷，他还告诉我不少现代文坛往事。当我重新踏入熟悉的203室客厅和书房，他耳戴助听器与我聊天的情景又历历如在眼前。
柯灵故居一楼已辟为柯灵生平展，展出柯灵各个时期照片、手稿、著作初版本和发表作品的海内外报刊杂志，琳琅满目。我意外地发现，自己当年从原刊发现抄呈柯灵的他的处女作也陈列在显著位置，那是两首儿童诗，照录如下：
《猴子种树》：猴子种了一棵树，急得坐立都不是：∕只望马上生枝叶，当天开花结果子。∕拔起瞧一瞧，树根可生牢?∕拉住捋一捋，树身可动摇?∕左一弄，右一瞧，∕果子没尝到，果树槁死了!
《懒惰的小爱华》：驴子会推磨，∕马儿会拉车，∕老牛耕田帮农夫，∕小小黄狗会看家。∕小爱华，太懒惰，∕厌弃书本恨功课，∕天天逃学不成话! ∕吃饱便去玩，∕有事不会做：∕好象一只小猪猡，∕只会睡觉只会坐!
前一首刊于1928年9月6日上海《小朋友》 第323期，署名季琳;后一首刊于9月13日 《小朋友》 第324期，署名高季琳。柯灵的新文学生涯以儿童诗起步，其时他19岁，在浙江绍兴老家，还未到上海滩闯荡文坛。
除此之外，柯灵故居还展出了现当代文坛名家写给柯灵的信和送给柯灵的书，其中有一连串耀眼的名字：巴金、冰心、沈从文、李健吾、钱锺书、杨绛、丁玲、夏衍、阳翰笙、陈白尘、黄佐临、楼适夷、周而复……还有香港的刘以鬯、台湾的余光中和瘂弦，等等。这是一笔宝贵的文学财富，对研究现当代文学史尤其是1980年代以来海峡两岸三地文学有着重要的参考价值。其中有一本钱锺书赠送柯灵的 《谈艺录》 香港翻印本，前环衬有一大段毛笔题词，大概是钱锺书赠书友人题词最长者，颇有趣，也照录如下：
此乃余三十余岁时所作。老而无成，壮已多悔，故三载来京沪出版社数请重印，皆敬却之，惟闻港台盗印频烦。柯灵老友旧藏本已失去，嗜痂之癖索取，亦无以应。忽得港本一册，即以奉遗，即志永好。
锺书 一九七九年十一月六日 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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