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俄两国是紧邻,又有着源远流长的友好关系。俄国19世纪的伟大作家列夫·托尔斯泰与20世纪中国的伟大作家鲁迅,是俄罗斯民族和中华民族这两个伟大民族的代表性人物。他们虽然一个主要生活在19世纪,一个主要生活在20世纪,但是他们却有将近三十年的同时代岁月。因此,他们也可以说是同时代人。他们虽然没有交集,没有直接联系,但是,他们的生活、思想和作品,却紧紧地连结着这两个民族的精神和命运。
鲁迅曾经说过:“文艺是国民精神所发的火光,同时也是引导国民精神的前途的灯火。”在中国,鲁迅就是以他的作品引导着中国国民精神的前途,而在俄罗斯,托尔斯泰就是引导俄罗斯民族精神前途的灯火。俄国十月革命的领袖列宁曾经把托尔斯泰誉为“俄国革命的镜子”,苏联作家高尔基曾说:“不认识托尔斯泰的人,就不可能认识俄罗斯。”应该说,托尔斯泰的思想精神和文化遗产,不仅仅是俄罗斯民族的精神灯火,也引导着全人类精神的前途。
1904年,正在日本留学的鲁迅,曾经经历了一场让他一生难忘的刻骨铭心的风波,就让鲁迅第一次认识到托尔斯泰的伟大。
当时鲁迅在日本仙台医学专门学校留学。由于该校的藤野严九郎教授对鲁迅关怀备至,使一些日本学生心生猜忌。他们给鲁迅写了一封信,开头第一句话就是:“你忏悔吧!”意思是藤野先生把考试题目泄漏给了鲁迅,鲁迅的考试成绩才那么好。他们的无端污蔑使鲁迅感到无比的愤怒。而那封信里的话,正是托尔斯泰写给俄国皇帝和日本皇帝的信的开头,引用 《圣经·新约全书》里的话,希望俄皇和日皇反省发动战争的错误,并知所悔改。这是鲁迅第一次接触托尔斯泰。鲁迅说,虽然这些日本学生很反对托尔斯泰,但是其实早已暗暗地受了托尔斯泰的影响。此后,托尔斯泰也就成为鲁迅一生推崇的偶像级人物。在鲁迅的著作和书信里,谈到托尔斯泰的地方有近百处,始终对托尔斯泰抱着崇高的敬意。在鲁迅的藏书中,有关于托尔斯泰的书籍十多种。鲁迅多次引用托尔斯泰的名言来论述自己的观点。1928年,鲁迅在上海编辑 《奔流》 月刊时,还专门编辑了 《托尔斯泰诞生百年纪念增刊》,亲自翻译了李沃夫·罗加切夫斯基的《托尔斯泰》 一文,并写了一篇很长的 《编校后记》,对托尔斯泰作了较深入的介绍。鲁迅还多次在文章中和演讲中谈到托尔斯泰的“无抵抗主义”,认为是旧制度的“轨道破坏者”。鲁迅说:“其实他们不单是破坏,而且是扫除,是大呼猛进,将碍脚的旧轨道不论整条或碎片,一扫而空。”因此,鲁迅认为托尔斯泰代表着一种人类的希望。他曾经这样写道:“夜间独坐在一间屋子里……看几叶托尔斯泰的书,渐渐觉得我的周围,又远远地包着人类的希望。”
中国著名作家刘半农曾送给鲁迅一副对联:“托尼学说,魏晋文章”。这说明托尔斯泰的思想对鲁迅影响很大,鲁迅对此也是默认的。当然鲁迅也并不是盲目地推崇托尔斯泰,他有自己的思考。比如,对托尔斯泰的“无抵抗主义”,鲁迅指出:“然而如果一部分的人偏听皇帝的话,那就不行”。鲁迅认为托尔斯泰“旧性荡涤未尽,所以同情农民但并不主张阶级斗争”,而鲁迅坦言自己也是带着旧营垒的包袱和重担。鲁迅多次呼吁翻译出版托尔斯泰的 《战争与和平》,当郭沫若翻译该书出版后,鲁迅真诚地表示了欣喜。
鲁迅和托尔斯泰有很多共同点,他们都怀着对民族和土地的深深热爱,同情农民并喊出农民的心声。他们都大声疾呼人道和诚爱,呼吁对儿童的教育。鲁迅呼吁“救救孩子”,托尔斯泰的第一部著作 《四个发展阶段》 就是关于人性养成的书,而且极为关心儿童教育,与鲁迅关注国民性的改造异曲同工、殊途同归。
从这个角度说,鲁迅与托尔斯泰的心是相通的。中俄文化的交流,并不是从鲁迅和托尔斯泰开始的,但是他们却是中俄文化交流的重要一页。正如鲁迅一生关注俄罗斯民族一样,托尔斯泰对中国非常关注和了解。托尔斯泰读过的中国经典多达32种,包括老子、孔子、墨子等。1891年10月,出版家列杰尔列问托尔斯泰,世界范围内哪些思想家对他有影响,他说:孔子和墨子对他影响“很大”,而老子则是“巨大”。托尔斯泰第一个将中国的古代经典 《论语》、《中庸》 用英、德两种语言翻译到西方,还编选出版了 《中国贤人老子语录》,并撰写了《论老子学说的真髓》、《论孔子的著作》、《论 〈大学>》 等论文。在 《中国的贤哲》 一文中,他说:“中国人是世界上最爱好和平的民族,他们不想占有别人的东西,他们也不好战。”他曾对昔日同样向欧洲求教的日本首相伊藤博文介绍孔子学说。还说:“如果我还年轻的话,我一定要去中国”。他终究没能来到中国,现在这个遗憾,在他逝世105周年之际,由他的后人———乌拉基米尔·伊里伊奇·托尔斯泰先生———实现了,前不久他们从托尔斯泰的故乡,来到中国鲁迅先生的诞生之地绍兴和终老之地上海。这具有象征意义:它象征着托尔斯泰和鲁迅两个文化伟人的文化遗产被广泛接受和承传,象征着中俄两国的文化交流进入了新时期,更象征着中俄两国人民的友好交往走进了新时代。他们这次来访,将永载中俄文化交流的史册。
文/王锡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