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自己——每个人都可以是“奇迹”》以自传的形式,讲述了作者潘肖珏与疾病斗争的真实经历和亲身感悟:五十多岁时,她曾接连患上乳腺癌、股骨头坏死、冠心病,这三大死亡威胁一度将她逼到生命的绝境。经过十八年与疾病的抗衡,她对人生、对健康、对生命有了自己特殊的感悟,遂“向死而生”,因病探道,创建了若干独到的健康管理观念和干预路径,探究并诠释身心灵与疾病的关系。本书站在生命哲学的角度,探究生命的价值意义,作者秉持着“为天下人而写,为天下女人而写”的目标,尤其聚焦女性,从独一无二的自身经历出发,给女性群体与大众带来生活启迪。
《寻找自己——每个人都可以是“奇迹”》
潘肖珏 著
学林出版社出版
>>内文选读:
再次面临“To be,or not to be?”
自从2005年4月左腿股骨颈骨折手术后,我一直遵循医嘱,三年内每年一定要拍一次X光片,监视股骨头的情况。如今不知不觉地熬出三年,终于松了一口气,我的股骨头不会坏死了。正当我庆幸自己又逃过一劫时,灾难降临了……
2008年11月30日,深秋的寒夜,睡梦中的我,被一阵很有分量的痛击醒,意识告诉我是双侧髋关节剧痛!双侧髋关节,这不就是股骨头的所在地吗?股骨头怎么会剧痛?难道它终究还是坏死了?这可怕的信息好似一壶冰水从我头顶的百会穴灌下。我马上紧了紧被子,又按了按肩膀上的被头。
此时窗外,风刮得呼呼响。我一阵哆嗦,一阵痛……
我开了床边的台灯,两眼望着天花板,睡意全无了。心想,我的股骨头已经过了危险期,它绝不可能坏死的。我掰着手指在寻找充分的理由。
首先,我严格听从医生的话:平时双腿或双手都不过分负重,每年拍片监视。特别是2008年5月(股骨头坏死的关键性时间节点——三年)的拍片检查,医生并没有告知股骨头有坏死的迹象,怎么转眼六个月就会迅速下滑至“坏死”的深渊呢?
我清晰地认为,任何疾病的发展都有一个量变到质变的过程。这三年,我的股骨头一直处于现代最先进的医学仪器的监控下,它怎么可能出现跳跃式病变呢?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想来想去,这条理由是成立的。
此时,被窝内的我,顿时觉得暖和了些许。
其次,三个月前,上海市疾病控制中心邀我去做体检。结果,让我大为惊喜的,不仅是我的各项指标均正常,我的两个骨密度指标也从原先的“红灯”区分别上蹿到“黄灯”区和“绿灯”区。一个近60岁的女性,骨密度不降反升,医学解释当然应该是:骨骼的状态是理想的。一个拥有理想的健康骨骼的人,难道她的股骨头会轻易坏死?答案当然应该是否定的。这第二条理由,也不能说不充分吧。
这时,有点得意的我感觉身子也热了起来。
还有一条理由就是用膝盖也想得出来:我的股骨颈骨折是左腿,要是坏死的话,那也应该先坏左腿,如果左腿先感到痛,那还说得过去。而那条没有外伤的右腿,是没有理由陪伴左腿一起参加痛的。现在我是双侧髋关节都在痛,根据我头脑中所储存的医学知识判断,结论不应该是骨头坏死而应该是坐骨神经痛。已经是当奶奶的人了,平时身上有点神经痛,还用得着如此紧张吗?我笑自己,太过敏感了。
于是,转身把台灯熄了,继续睡觉吧。
一阵痛,又痛醒了我!痛的位置不变,还是刚才的髋关节。这种痛很沉重、很有深度,这是一种难以忍受的闷罐子似的钝痛。于是,一个毛骨悚然的意识蹦了出来——难道是乳腺癌骨转移?!因为我曾从有关资料获悉:骨转移的痛就是钝痛。
我的手心在一层一层地渗冷汗:心速几乎每秒达100次以上,头开始从脖子上的两个风池穴向头顶发胀……
这些症状不知道是痛出来的,还是吓出来的?股骨颈骨折和乳腺癌,这两种疾病在我身上确诊的时间相差三个月。这3年半来,我从人生的边上加速折返跑,一路保持着较良好的竞技状态。可今天为什么要让我吃“红牌”?我哪儿犯规了?
我盼望:天快点亮,我去找“裁判”理论。
上海岳阳医院骨科门诊室。
“你是双侧股骨头坏死,不是骨转移!”骨科医生看完我刚刚拍的片子,肯定地说。“那为什么右腿也会坏死呢?”我不明白地问。医生说,这是因为机体的代偿失调引起的。
“代偿失调”这医学术语,我一下子还听不太明白,正想问,就听见医生在对我说治疗方案:“先手术,把三根钉子拔掉,改善一下血供,阻止它进一步恶化。但需要卧床一段时间。下地走路时必须拄双拐。观察半年,如果失败,就置换人工关节。”
我带着医生“先保守以观后效”的建议回家。去医院的时候,我还是走着去的,可回来的时候,我是怎么也迈不开腿了,双腿像灌了铅似的,沉得提不起来。于是,我只得打的回家。
家,空空的。空空的家中坐着一个发呆的我。
股骨头坏死或乳腺癌骨转移,这任何一种诊断结果,对我来说,都是一种灾难。但相比较而言,股骨头坏死的灾难性稍稍轻一点,它毕竟不是一种要命的病。但其治疗却是一个世界性的难题,被称为“不死的癌症”。所以,医学界对此病普遍采用休克疗法,即置换人工关节。
为什么灾难总是不依不饶地缠着我?不是有一条真理叫“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吗?那为什么我这个不恶者,却屡屡难逃厄运呢?
又一个大病横在我面前。
现在怨天怨地都无济于事了,还是要回到现实中来。于是,我拿出记事本,计划着我目前必须要做的功课,就像当初对待乳腺癌一样,跑步进入治疗股骨头坏死的医学知识领域,让自己具备与医生对话与选择治疗方案的能力。
快速上网。
搜索股骨头坏死的各种中西医治疗手段,包括民间流传的。并将其下载,装订成册。这些资料对我来说是不可多得的,它让我思考,“他山之石”能否为我所用?
看专业书。
在网上,订购有关股骨头坏死的专题医学书籍,这对我也是多多益善。可惜这方面的医学书不多。对我来说,学习专业书,是为了让自己搞清股骨头坏死的发病机理,而不至于陷入糊里糊涂的治疗。肖正权医生的《股骨头坏死病学》,让我如获至宝,几天内,我已经反复看了三遍,它成了我今后治疗的工具书。
海选专家。
通过各种渠道,或上网,或人际沟通,搜集上海著名的治疗股骨头坏死的医学专家名单,尽可能地了解他们的业绩,然后确认其中最有拜访价值的三位。在“专家”和“总经理”呈现名片化价值的当下,我对医学专家还是颇有点肃然起敬的,毕竟“医生”是个神圣的职业,专业程度甚高,不是那么轻易可印在名片上显耀自己的,医生要承担的是他人健康与生命的责任。
我的病情在发展,腿越来越痛,但我依旧痛并“跑步”学习着。家里人很不理解,你已经痛成这样了,不去医院看病,却在家看书,你脑子进水啦?但我心里明白,这点功夫是不能不下的。不学不知彼,知彼才能更好知己。这绝对比“乱投医”强!
学习让我明白,股骨头坏死的治疗总体分两类:一类是“零件置换法”,通过手术将你坏了的股骨头换下,装个人工的股骨头。这种“休克疗法”是西医比较推崇的,理由是对这种不可逆的疾病,采用“革命性”的手段,毋庸置疑。且术后几天即可下地走路,此方案医患双方都很愿意接受,因为简单、有效。而且这类手术也很成熟了,就是费用有点贵。
另一类是保守疗法,保留原有的股骨头,通过各种手段,活血化瘀,建立新的侧支循环,改善股骨头的缺血状况,以此逐渐使其恢复一些活动功能,提高生活质量。此方法,治疗疗程很长,一年、两年,甚至更长;且疗效也不确定,因人而异。但治疗期间对人体的伤害较小。这种疗法是中医的擅长,特别是针灸和推拿。
当我将股骨头坏死的治疗知识扫盲完毕后,开始踏上寻访专家的路。
“你患的是双侧股骨头坏死,最好的办法是趁早将两侧的髋关节置换成人工关节,否则,到后期,你想换也换不成。”这是我分别拜访上海的两位西医骨科专家的一致意见。他们都强调两个字“趁早”。因为越拖到晚期,自身的骨质量越差,置换的预后也越差。当我请教他们能否用中医的针灸推拿做保守治疗时,两位西医骨科专家对我提的这个问题,都是同一个表情:笑笑,不予回答。
第三位专家是我在网上搜索的,江苏南京的骨科老医生,70多岁,目前是中国专门研究股骨头坏死保守疗法的权威。我对他,充满了期待。他现在是上海一家民营医院的顾问,每周看半天门诊,我在网上预约了他。
老专家看了片子,摇摇头,说道:“股骨头坏死的一二期,也就是早期,患者一般是没有主观症状的,当然,X光和磁共振都可清晰呈现病灶。而你的片子显示已经第四期,再发展就到致残期了。”“那我能用您提倡的那种保守治疗方法吗?”“可以。”但当我告知他,我还是身兼三年半的乳腺癌患者时,老专家却犹豫了。就在此时,旁边有两位操着外地口音的“白大褂”赶紧跑到我面前,对我说,交500元押金吧,登记病房,三天内入院,如三天内不入院,押金不退。
这就是我看到的民营医院,我选择离开。
我面临的是一种不可逆的病,其选择犹如哈姆雷特的经典台词:“To be,or not to be?(生存还是毁灭?)”因为它攸关我股骨头的生命。
病情任着性子在发展,痛得我脸色蜡黄,人又紧了一圈!
经过一个多星期的走访医生、阅读专业书、查找有关资料,我像以往做学术课题一样,开始进入全面思考、谋篇布局阶段,脑海里治疗我股骨头坏死保守方案的初步框架基本形成了。
一天晚上,好友汪泓和黄平来慰问我。一进门,我招呼她们坐下后的所有行为令她俩觉得我有点反常。我立马拿出一张纸和一支笔,脸上的神态居然写着“兴奋”,说话的音量起码提高了三度。我少了朋友见面时必要的寒暄,心无旁骛地在纸上迅速地边画边说:“你们看,一个冠心病人,每年如果有两到三次心肌缺血发作——当然不能是心肌梗死,十年后,他的冠心病虽然存在,但不会致命。因为他心脏周围的毛细血管的网络建好了,就是医学上说的建立了‘侧支循环’,从而解决了心脏的供血问题。”
我停了下,瞄了她俩一眼,她们的眼神告诉我她们的疑惑:你今天怎么啦,给我们上心脏病的课?
“这是昨晚从我的脑库中调出的信息,它是我以往在一本医学杂志上看到的。我发现它可以移植到我今天治疗股骨头坏死的思路上来。我的股骨头是缺血性坏死,是因为血供差引起的。如果我能用上面所说的迅速建立股骨头周围的‘侧支循环’,从而解决供血问题,并使其建立的速度大于坏死的速度,那我就必赢无疑了。当然,最好的甚至是唯一的办法就是综合运用中医的针灸、推拿等手段,迅速通筋活络,打开血供的通道。”
我一口气说完这一大堆话,停下手中的笔,开始观察她俩的反应。
黄平是医生,对我的那番话,报以职业的微笑,寓意不否定也不肯定。因为她深知我这个病的难治程度,并不是我想象的这么简单、这么轻松,况且整个治疗过程还会遇到许多的不确定。
而汪泓是大学校长,以理性思维见长,我刚才的一番逻辑推理,她点头表示赞同。所以,我又得意地goon啦,继续着我的音高:“我想建议医院成立一个医疗小组,骨科、推拿科、针灸科、康复科各派一名医生,再加我,五个人一起开个会,制定一个整体治疗方案,我们会成功的。”
我越谈越眉飞色舞,我的精神强烈地主宰着我的肉体,尽管此时髋关节正在阵阵地痛、阵阵地痛……
后来的事实,证明我当时的“眉飞色舞”确实太理想化、太想当然了,甚至有点“自说自话”:凭什么医院要为我成立一个医疗小组?太拿自己当回事了吧!30年前,我当过校长,那种居高临下的职业遗风,每每还会透出来,经常犯越位的错误。
现在的我,应该把精力放在与每一位为我治疗的医生的充分沟通上,而医疗小组的组织架构对我来说其实是不重要的。
我无奈地又坐上了轮椅,这是我没有选择的选择;我决定选择走中医治疗的路,这是我有选择的选择。我将要为自己的这一选择,承担所有有可能发生的后果。
我开始盘算着各种可能。可能一,我从此不能双腿走路,成了桑兰,成了张海迪,成了霍金。我愿意吗?愿意。只要我头脑还好使,当个残疾人作家,同样可以精彩生活。
可能二,我从此要拄双拐走路,成为一个四条腿的人,我愿意吗?愿意。因为能走路总比坐轮椅方便。
股骨头坏死所形成的股骨头塌陷,理论上塌陷多少,腿就会短多少。所以,可能三就是我从此跛脚,成为跷脚女人,我愿意吗?愿意。因为跛脚总比拄拐杖显年轻。如果是这种后果,那就是我最好的结局,到时我会去皮鞋厂,定制一双特制的鞋,那就有可能连跛脚也看不出来了。
我把所有可能预见的后果都考虑周全了,无后顾之忧地踏上了我的治疗之路。
Q&A
秦 畅:我亲眼见证了您从患股骨头坏死到治愈的整个过程,看到您从坐轮椅、拄拐棍到最后能摆脱它们,行走自如。其间的治病思路也是和您当初治疗乳腺癌的抓“病因”一样吗?
潘肖珏:2008年我面对的是另一个“极品”病:双侧股骨头坏死。在所有专家规劝我尽早置换人工髋关节的时候,我却在寻找引起股骨头坏死的原因,即寻根,而不是简单地将“结果”置换了事。
我明白,如果不在病因上着手,即便是今天将“结果”除掉了,那明天还会有新的“结果”出现。不解决“因”的问题,“果”必然会卷土重来。
我患的是缺血性股骨头坏死,股骨头是因缺血而坏死的。如果能够在一定的时间内迅速建立股骨头周围的侧支循环,就可以改善股骨头的血供,让它停止坏死,甚至起死回生,这就是我当初治疗股骨头坏死的思路。
我治疗这两个世界性难治疾病的思路都是从病因着手的。换言之,只要迅速找到去除“因”的途径,“果”就无法导致。“因”和“果”不能倒置,这是最简单的道理。但这么简单的道理,当人们自己真的患了病的时候,竟然会说服不了自己,而死死地穷追猛打那个“果”,以至于“赔了夫人又折兵”。
作者:潘肖珏
编辑:蒋楚婷
责任编辑:朱自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