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手语翻译张翠珍(右三)的协助下,聋哑患者来到华东医院挂号看门诊。本报记者叶辰亮摄
佩上一张“助聋门诊”挂牌,又到了复诊的时候,曾一提看病就发愁的单文武,如今感觉很踏实——在他身后,跟着一支“超强后援团”:一位手语翻译和一位导医志愿者,一个帮他“同声传译”,一个帮他“实时指路”。
去年9月,复旦大学附属华东医院在七号楼四楼专门开设了一间“助聋门诊”,预约病人来到这里,挂号、首诊、收费在此可“一站”完成。
见到记者,老单不停地用手比划,很是激动,略显浑浊的眼睛有些湿润。手语翻译张翠珍在一旁解释道:“他这是在感谢,说‘这里医生好,志愿者好,什么都好!’”
这半天的专家门诊,为他一人而开
由于长期从事油管检查工作,天天用脚丈量工作园区,站立时间过长,老单落下了小腿疼痛的毛病。去年,老单突感腿部不适,“一定是老毛病犯了”,他心里这么想,不料病情却来势汹汹。
无奈之下,他只得硬着头皮跑到医院。老单一边比划,一边“笔聊”,却始终讲不清病情。看着身后长长的队伍,老单的心理压力与“秒”俱增。沟通不畅,医生只能凭经验诊断,认为他是腰椎间盘突出造成的下肢水肿,开了点药,老单吃了没效果,也不肯再吃。由于言语交流不便,一想到看病就头皮发麻,老单就此打消了上医院的念头,病情就这样恶化下去。到了9月,老单突然不能走路了,“小腿水肿,皮肤发黑,一动就疼,不动就痒。”
一次偶然的机会,老单得知华东医院新开了助聋门诊,便来就诊。在“陪诊团”的帮助下,第一次就诊非常顺利,老单很快便被血管外科专家周俊文确诊为下肢静脉功能不全。经过持续对症用药,病情已趋于稳定。
不过,老单并不知道,周四下午的这个专家门诊是院方为他一人而开的“特需”门诊。原来,周俊文的专家门诊设在周三下午,而助聋门诊则是每周四下午。经协商,院方决定让周俊文“多开”半天门诊。就这样,每到老单复诊的日子,周俊文都会在诊室等候这位特殊的病人。
“目前情况不错。站立半小时左右就休息一下,药和药膏继续使用。”最新一次的复诊结果让老单很是宽心。周俊文口述了医嘱,张翠珍用飞速变幻的手语“同声传译”着。老单笑了,弯弯手指表示“感谢”。
碍于尊严逃避就医,小病拖成大病
常人也许无法完全理解,这句感谢在老单心里的分量。
五岁时,因一次发烧用药不当,原本健康的单文武变成了聋儿。“我知道声音就在身边,我很努力听,可惜怎么也听不到,我想说话,但越急越说不出来。”彼时,年幼的单文武尚不知道,他的一生将从此“失声”。
听不见也说不出,孩子的不幸几乎让父母崩溃,却也只能接受命运的玩笑。到聋哑学校读书、学习手语,习点技能,日渐懂事的单文武希望能用双手养活自己。后来,他在油管厂谋得一份巡检的职位。
如今,55岁的老单在“无声世界”度过了大半辈子,早已习惯用双手表达自己的喜怒哀乐。在遇到助聋门诊之前,若要问老单“生活中最不方便的是什么”,他准会回答“看病”。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可对聋哑人来说,一次简单的问诊要比常人想象得更难。
“看一次病少则半天,多则一天,太麻烦了。”老单“说”出了自己心声,更重要的是,聋哑人的尊严常常在就医时被无声冒犯。
如果说沟通障碍还能克服,心灵的创伤却难以平复。如此一来二去,逃避就医成了聋哑人的无奈选择,小病渐渐拖成了大病。
没有什么比他们弯一弯手指更加动人
长期深居“无声世界”,与普通人相比,聋哑人大都自卑、多虑。“他们很有危机感,又总是处在茫然和困惑中……”与盲人打了一辈子交道的张翠珍深有感触地说,聋哑人的观察力特别强,也因此特别敏感,旁人稍有不耐烦,即使皱皱眉,他们都会有所察觉。
2012年,上海市聋人协会与东方医院设立全国首家助聋门诊;去年9月,静安区聋协、上海众智青年公益服务中心助聋服务队与华东医院携手在市中心开出助聋门诊。
尽管如此,聋哑人就医需求仍无法完全满足。多年从事助聋工作的上海众智青年公益服务中心理事李铁海告诉记者,上海有近30万听力障碍人士,能从事医疗就诊服务的手语翻译却不足百人,服务缺口依然很大。
目前,华东医院每周四的助聋门诊只接受15位病人预约,可实际前来就诊的病人常常将近30位。华东医院双向转诊办公室主任陈晓怡说,来助聋门诊看病的聋哑人平均年龄已过耳顺,“有的聋人花了几小时从郊区赶来,不帮他们实在过意不去,只能尽可能地满足他们的需要。”医护人员深知,助聋门诊消除的不仅是就医壁垒,更是聋人病患内心的自卑与胆怯。
开设五月有余的华东医院助聋门诊,已帮助300多位聋哑人成功就医。透过聋哑患者与手语翻译和医护人员之间热烈交流的手势,你会发现,没有什么比他们弯一弯手指比划着道谢,更加动人。(涉患者隐私,文中未用真名)
作者:本报记者 李晨琰
编辑:叶松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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