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当代西方哲学:
超越普列汉诺夫与卢卡奇的对立
胸怀天下之志,是吴晓明们从事马克思主义研究的动力,也是对话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前提。一旦进入学术领域的研究,则需要百花齐放中与西方当代哲学和外国马克思主义的对话。这是吴晓明第一次经历深刻的学术自我批判,而这次蜕变历时10年之久。
1978年10月,就在吴晓明入学第二年,正如饥似渴地学习马克思主义哲学及相关经典时,安徽芜湖召开了“全国西方哲学史讨论会”,与会200多西哲研究学者对摆脱苏联日丹诺夫哲学史定义达成了共识。苏联模式哲学占主导的学术生态开始改变。
一开始,由于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学术方面颇感兴趣,吴晓明以第二国际理论家普列汉若夫作为研究马克思主义哲学的重要入口,并以此研究为硕士论文的主题。但不久以后,西方马克思主义者卢卡奇、柯尔施、葛兰西的著作进入了视野,特别是卢卡奇的《历史与阶级意识》一书,猛烈抨击了第二国际理论家的庸俗马克思主义,认为“梅林-普列汉诺夫正统”在哲学上完全是退行的和实证主义的,并声称马克思的哲学是直接衔接着黑格尔而不是费尔巴哈。吴晓明感到困惑:“我觉得要补德国古典哲学。”读博士时,他再次研究第二国际理论家和西方马克思主义的哲学基础,并深切感到两者之间的对立。卢卡奇的立场虽然有高明之处,但却实质上包含着费希特式的主观主义,“我警觉了。”需要思考的是:在上述对立中,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存在论基础不是分裂了并且动摇了吗?困惑之际,他开始接触当代西方哲学,试图从这一哲学对形而上学的批判中去寻求答案。
1997年,吴晓明有幸去哈佛大学哲学系和燕京学社做访学学人。剑桥小镇的异国风情、哈佛校园的百年历史都没有太多进入吴晓明的视野,他开始研读海德格尔并参与燕京学社关于中国哲学的讨论,与新师友的研讨让他受益匪浅。从燕京学社出来,走上哈佛图书馆长长的台阶时,他感觉脚下轻松。站在图书馆门口回望下面,台阶仿佛是一个个哲学大师的足迹,从费尔巴哈、马克思到尼采、海德格尔共同构成了一个团体,他们致力于批判二千多年来西方哲学的“形而上学”传统。从海德格尔对整个形而上学历史的深刻反思中,可以显现出马克思对西方哲学批判的意义;他对于现代社会“非本真”状态的思考,也是进一步理解“异化”理论在当今社会的钥匙。海德格尔的批判所开启的视域可以帮助我们更好地把握马克思哲学的当代性和现实性。
“对话,对话是何等重要。要阐释马哲的当代性质,就要和当代西方哲学对话。”在哈佛校园的顿悟,让吴晓明有种“茅塞顿开”的快乐。从马克思到海德格尔,他似乎体悟到了形而上学的历史天命是如何在西方渐次展开,并在其终结处遭遇到了强有力的批判。批判,由深刻的对话而来。如同为了更深刻地找出资本世界的秘密,马克思曾不断地与古典经济学理论和现象进行“对话”。
由此,他想起胡曲园先生的打通马哲、西哲和中哲的聆训。以此来考察中国哲学,在同西方“形而上学”的比照中,将会揭示出怎样惊人的差别,又会呈现出怎样的一番景象呵!
黑格尔曾把哲学比作一个“厮杀的战场”,在那里,思想的巨人以睿智的思辨与犀利的言辞为武器,开展出一个又一个哲学的园地,而它们又共同构成一系列思想进程的环节。然而,任何伟大思想一旦为时代所超越,又意味着一种新的思想将要诞生。而此时,“对话”是扬弃的最好注脚。
这一点,吴晓明是深深体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