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是个大美的地方,更是一个充满神奇的区域。《寻找西域的神奇:安谅新疆美文精选集》为安谅创作的新疆自然与人文主题的纪实散文精选集。具有作家和援疆干部双重身份的安谅,在新疆工作多年,足迹遍布新疆各地,在天山南北与戈壁沙漠,激情驰骋,挚情投入,深情歌吟,将新疆鬼斧神工般的奇景和自然瑰丽的山水,诗意地呈现在读者面前。正如作家刘亮程所说:“散文贵真性情。安谅的散文将一个南方汉子的细腻挚情,与大西北的粗犷豪迈,文学地揉和在一起,让他的散文作品拥有了动人心弦的奇特魅力。”安谅有关新疆的作品,深受读者喜爱,有许多人是读着这些文章,去寻游新疆大地的。这部精选集,除了不少获奖名篇外,更多的是注重当下的佳作,有的篇什是第一次面世。
《寻找西域的神奇:安谅新疆美文精选集》
安 谅 著
上海大学出版社出版
>>内文选读:
戈壁滩上的真相
无垠的戈壁,渺无人迹。它雄浑如同大海,广阔而又高深,它神奇又似沙漠,扑朔而又迷离。
与戈壁滩无数次的亲密接触,戈壁滩的神秘时不时地出现,又时不时地被破解,这是一场场知识和智力的游戏,又是一次次心灵的猎奇似的欢愉。
大漠孤烟
小时候就读过这首著名的诗:“单车欲问边,属国过居延。征蓬出汉塞,归雁入胡天。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萧关逢侯骑,都护在燕然。”
但当时念念有词,多半是囫囵吞枣,不解词义的。及至有了一定理解能力,还是不能真正完全准确地把握这诗的真实含义。
也许大漠无风,草烟也好,孤烟也罢,那烟雾必然就直直地飘向天空,虽然不如火箭那般昂首,至少也是具有舍我其谁、所向披靡的气概吧。
有一日,在茫茫戈壁行驶时,也真的撞见了这一幕。这真是一个奇观,远远地,一篷烟雾笔一样的挺直,冉冉上升,它不像常见的烟雾一样,或者蘑菇云似的腾飞,或者随风蓬勃飘散。它直立着,仿佛是一个幽灵,心无旁骛地引体向上。它的线条是刚劲的,也许走近了细瞧,还是看得出它的边沿的模糊与柔和,看得透它的身子骨的透明和脆弱,但这股烟是别样的,村庄里的袅袅炊烟与它毫不相像,山野里的篝火孤烟,也与它无缘。它旁若无人地甚至带些孤傲地直线上升着,你的心、你的目光也被它拉成一条直线了,眼睁睁地盯视着它,带着无限的惊讶,带着神秘的念想,也带着莫名的困惑。
这就是王维笔下的大漠孤烟直吗?毫无疑问,就是它了,会让诗人遐思缅想,凝注成了这万古流芳的华章。就是它了,曾令我们这些后辈多少想象猜测,在脑海里无数次勾画了它的模样。
很想走近了观察。可司机说,这至少离我们有十多里路,何况这砾石遍布的戈壁荒漠,也根本没有路。
只得作罢。同行的相机都急吼吼地伸长了脖子一探究竟,镜头就像 咬住了那大漠孤烟。而我一眼不眨地久久地观察着它、探究着它。我不知这应该荒无人烟的地方,哪来的烟,而这烟又奇了怪了,像一棵青杨 树干一样挺直。
车渐行渐远,直至孤烟已离开了我们的视野,我们还在做各种猜想。还没有找到答案。不几日,又见到了这同样的情景。一样的一缕青烟,一样的腾飞直立。所不同的是,当我们的车快速移动,我们的视角发生变化时,那一缕孤烟,竟像滴墨入水,迅速稀释,慢慢翻滚着,淡化,飘飘绕绕的,不成形了。
我们都看得傻傻的了,目光片刻不离那缕烟云,直到烟云悉数散去,我们的目力也显疲累。 这回,对《使至塞上》这首诗,感受更加真切了。想到那种戈壁奇景,也愈加感叹,王维的生动描绘,实在是巧夺天工。
但这烟来自何处?还是一个没有破解的谜。
直到有一天,一位当地朋友告之,那哪里是火燃的烟呢?那是龙卷风,卷起了戈壁滩上的尘沙,尘烟在风力的促和与推举下,抱成一长条,直向天空飘飞。
原来是龙卷风创造的奇迹。
这戈壁滩上的龙卷风,它更像一位诗人,这绮丽甚至可谓千古绝唱的诗句,只能出自它的手中。
那确实是戈壁荒漠上的瑰美的奇迹。
移动的山丘
从叶城到和田的315国道,两侧大都是戈壁荒漠。
三个小时的车程,有时难免枯燥乏味。新疆的公路大抵如此,景与景之间,常常都是一长段的路,车行半日,不算稀罕。这两年多来,我习惯于卧在车座里上微博,即兴写诗或写《明人明言》。累了,打个盹,有时还会打开音响,学唱几首歌曲。窗外的景色确实单调了,沙土、砾 石、红柳、骆驼刺……眼睛最是喜新厌旧的感官,对看惯的事物,常常表现出不可抑制的倦态来。
好多次来回,我对叶城到和田的这段公路及其两侧的景物,也熟谙许多。我的大脑沟回,也深深地把它们记忆住了。
但有一天,我忽然发现有着天山白云的那一片土丘,明显平矮了许多,我再往喀喇昆仑山那边张望,那一侧的土丘似乎又明显高耸了。我一时莫名惊慌,这种情景不亚于大卫的巨型魔术,他在众目睽睽之下, 把一架波音飞机搬离了位置。 我这么一说,我的同伴也都有所感觉了,他们的表情也是惊愕万分的。
我们夸张地怀疑莫非到了魔鬼之城。巴楚、克拉玛依那些所谓的魔鬼之城,与这相比就是小巫见大巫了。那鬼斧神工的大自然的造化,虽然奇特,但其经历了多少万年的演变,而这两侧土丘的变迁,大约不会超过半年。时间的长短,有时就是衡量奇迹创造的一个重要标志。
我们说不出所以然,临时聘用的乌鲁木齐的司机也无法说出个究竟。这是夏天的正午,戈壁滩上阳光灼烫,我只能暂时闭眼,不去面对这一时猜不透的现实。
过了没几日,我们的车队又一次经过这段公路。司机是喀什当地汉子,我们一提起这个让我们如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问题,他就笑了。他说这是很简单的事呢,是风的杰作。春天,南疆容易起风暴,风暴就会带动沙尘,沙随风飘移。前一阵子,风由北向南,就把这北边的沙土吹刮了不少到南边了。这山丘其实都是沙堆积的,款款轻飘,风一吹,就被鼓动飘扬起来,很自然地集聚到了那边山丘。那边山丘自然显得高大了。
这一说,自然很快让我们想到了沙漠。在沙漠上沙的移动更是容易发生。在沙漠我们能够司空见惯,而在戈壁却一时思维滞涩,显然,我们一开始就把两侧的沙丘视为凝固的山峦了,也就疏忽了风的力量。
有时,一个小小的迷惑,就会迷蒙了我们的眼睛,引我们走向了错误。戈壁滩又着实给我们上了一课。
白杨树的“花朵”
在新疆,戈壁滩上不管是高速公路还是乡村小道两旁,白杨树,是令人过目难忘的。它笔直、挺立,像一根根桅杆高耸而又密集,迎着风沙和烈日,不弯腰屈膝,像一个真汉子一样的坚毅。
它常常让我联翩浮想,让我深有感触。
我曾写过一首诗:喀什的白杨树,世代都是军人。寒光如剑,只当是千年的风声,冰封大地,正好展露坚贞。偌大的疆土,流行着笔挺的风度。在张骞哒哒的马蹄声中,一步步走到今生。我在深夜穿越它的队列,听见自己的心音,浅唱低吟。一棵树就是一根旗杆。它们原是高扬着我一个真汉子的梦。
新疆一位音乐人还拿去谱曲演唱,有点意味。
常在戈壁滩上穿行,有时也会眼花缭乱。在阳光下的白杨树叶会显示非凡的生动来。无风,但满树银光闪闪,以为是树林上缀满了银白的花朵,一眼望去,这花朵璀璨夺目、形状各异,朦胧中,倍感粲然鲜活。也心生喟叹,怎么平时并没注意到这些呢?白杨树居然也拥有如此浓烈明亮的花朵。
几次缄然着观赏、惊叹,那疑问也自然愈结愈深。
某一日便在车上脱口而出了。还是那位当地司机,他笑了:那不是花朵,那是阳光的照射。脑子忽然从混沌中醒来,连忙仔细留意。渐渐地,心中豁朗了。
喀什路旁的白杨树叶确实像缀满了银色的花朵,并确实随视角的变化而变化。摘了一片树叶细瞧,再注视着阳光下的白杨树叶,明白无误了:阳光照射在树叶的深色的光面,就闪耀出一片银光,变换了角度,光亮也改变了模样。而树叶的另一面,是浅色的毛糙的面底,对光不产生折射,倒也宠辱不惊,保持着自己的本色,也甘愿只作衬托。
阳光与树叶合谋,制造了这片神奇。
其实,再怎么聪慧的人,要保持时刻的清醒,都是很难的。旁人的提醒,有时真是一字如金呀!
作者:安 谅
编辑:蒋楚婷
责任编辑:朱自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