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利器《晓传书斋读书笔记》中言及自己藏有严复写给金沧江的诗札真迹一幅，谓金沧江在朝鲜沦亡之后，“寄居南通张季直家”。这里“寄居”云云并没有贬义，因为之后即赞美其诗令人肃然而起故都乔木南国冬青之感。然而当我撮述此段故事时，赵鹏先生郑重改成“旧友张謇安排他至南通生活”。今见金沧江一通请陈曙亭（永年）刻印章的小柬，方知鹏公改下这几个字的用意所在。

陈曙亭与金氏共事于翰墨林印书局，能诗文，工书画篆刻。信文略云：“印章适有急用之事而意外忽失之，请君嚼此二枝蔘，奋臂飞刻，以惠之也。今夜刻之，明晨投之尤感。永年才子。老弟泽荣顿首，十七日。”附嘱一句：“二石随意刻之。”

按金沧江寓通后，张詧、张謇兄弟对他多有照顾，甚至有专门建造住宅供其安居之意，但金氏并不接受，在他而言，能得一职业并容其安身已足感激，不愿过多受惠而寄人篱下。靠翰墨林书局的一份薪水赡家时有窘迫，因此兼卖家乡出产的红参来贴补；此信中提到的作为酬劳的二枝参，应即取自这些卖品。

润刀之举本是俗事，却被金氏说得巧妙，“嚼此二枝蔘，奋臂飞刻”，鹏公铁笔精能，云每读此语，难免有迟生之感；我读到此节掌故，乃知自己用字轻薄，然而有长辈时为纠正，是所深幸。

作者：黎数
编辑：任思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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