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读书人看起来模样似乎都差不多:着一身灰的、黑的、蓝的、绿的,或者卡其色的干部服,胸前口袋别上一两支钢笔,手提一个或许已经磨花了边的皮包。说到这只皮包却也不尽然,来学术书苑看书,人们时常会遇到一位“瘦得要命”的长者,耄耋之年,佝偻携杖,要么手中空空,偶尔提着一个牛皮纸包的小包裹。一排排书架之间,老人家左顾右盼。新店员第一次见他,不免都要产生“盯紧一点”的想法。说到这段轶事,当年学术书苑的负责人严仲麟哈哈大笑:“那可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原来,这位长者就是大名鼎鼎的古文献学家、科技史学家胡道静老先生。一来二去,店员们渐渐与老先生相熟,知道他喜欢科技类的书籍,每每有国外科技专著的译本到店,都会先帮他留一本。点滴关照,却让学界泰斗自感无以为报:“你们给予我的服务我很感动,别的我也没什么好帮你们的,如果将来你们需要评先进,需要我来推荐一下的话,尽管和我讲。”
真正的读书人果真只求“读书”。曾任复旦大学外文系主任的杨岂深先生比胡道静先生还要年长4岁。同样瘦削身形,却精神极好,讲起话来声如洪钟。每次出现,老人家都穿着那套洗得泛了白的西装,扶着手杖踱步而来。一进门,工作人员总是先帮他搬把椅子坐下来,休息片刻。人们都说读书人清高,杨老先生却不介意把“穷酸”挂在嘴边:“你们这里有很多好书,可是我囊中羞涩,没法买。”工作人员不解:“您可是大教授,何来囊中羞涩?”杨老先生不急不缓地将话匣子打开:“我太太是不工作的,只靠我一个人的退休金。吃饭是没有问题,可是我这把年纪总归要吃点补品,太太偶尔看病也要花钱,又没得报销。我向来最怕老友、学生海外归来,他们送我一点礼物,我总归要请人家吃饭吧。”言辞质朴,坦坦荡荡。由于年事已高,行走不便,杨岂深先生来得不似他人那么频繁,不过一年总归来上几次,每次势必要待上一两个小时,翻阅外国文学理论与美术理论译著。于是,见了杨教授大家都知道——先生是来“读书”的。
作者:刘迪
编辑:刘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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