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真与学生们就一个前沿研究课题进行交流讨论。王广兆摄
人物小传
章真,复旦大学附属肿瘤医院党委委员、放射治疗中心主任,上海质子重离子医院院长助理,大肠癌多学科综合诊治团队副首席专家。主要擅长胃肠道肿瘤、恶性淋巴瘤、乳腺癌及其他腹部和盆腔肿瘤的放射治疗(含质子重离子放疗)和多学科综合治疗。在她的带领下,肿瘤医院放疗精度达到国际先进水平。先后获评上海市巾帼建功标兵、上海市女医师协会 “医树奖临床科技创新奖”。
复旦大学附属肿瘤医院418诊室,诊桌上的那瓶矿泉水,从早上8点半到下午1点,一直原封不动地放着。
这是一个普通的周三上午,也是复旦大学附属肿瘤医院放射治疗中心主任、上海质子重离子医院院长助理章真教授的门诊时间。11点就该结束的门诊时间,直到下午1点10分,章真才喝上开诊之后的第一口水。“病人一个接着一个,连拿水都没时间;同时我也考虑到,如果喝水多了,自然需要多上洗手间,又要耽搁十分钟。”这四个半小时,除了为病人检查,章真不曾离开过她的座位。
肿瘤医院放射治疗中心,一年有8000多人的诊疗量,是世界上最繁忙的放疗科。从医20多年,章真一直在这里工作,她叫得出每一位老病人的名字,能够详细说出他们的病情,甚至家里的情况。
承担如此繁重的工作量,章真却不觉得累,她常常说:“尽心尽力把病人治好,把学生带好,就是作为一名党员医生的至高使命。”
“听她说话,我的心定下来了”
“这次你老婆没陪着你呀,她还在哭吗?”章真微笑着问。坐在位置上的是陈先生,52岁的他因为大肠癌找到章医生,三个月前第一次看病时,他老婆一直在掉眼泪;
“你们家的小孩上初中了吧,成绩怎么样啊?”王女士四年前第一次来放疗的时候,小孩正在上小学;
“这个检查结果3月份就应该给我的啊!”章真少有的严厉,坐在对面的胡先生颇为无措。 “不过结果还是好的,你放心。”章真的声音温柔了很多。
……
在418诊室,章真每月新接待病人五六十位。这个聚集了癌症晚期或转移病人的房间里,并不见“愁云惨淡”,满是家长里短的寒暄。“我们第一次来章医生这儿看病,这里的氛围和我们想的真不一样。”身患乳腺癌的张女士对记者说,“这让我的心情也没那么低落了。”
“每一次随访,我们都不觉得是来看病,就像走亲访友,来看看章医生。”已经随访四年的74岁患者虞大伯说。
“章教授是一位医术好、医德好的好医生。”不久前,肿瘤医院微信公众号刊发了一篇有关章真教授获得上海市巾帼创新奖的报道,田阿姨立马在下面留了言。
已过耳顺之年的田阿姨,因结肠癌转移肺部结节,不适宜开刀,她找到了章真。“当时心里那叫害怕呀,遇到这种事,谁的心情会好?”然而,去年年末第一次见面,章真就和田阿姨说:“你这个毛病没关系的,放轻松,你认真配合治疗,我们一起来努力。”听完章教授有理有据地说完治疗方案,田阿姨的心就定了下来。 “对我们来说,医生就是神,章医生虽然说话轻柔,可自有一股气势,让我信服!”经过八次放疗,她的结节小了一圈,之后只需要口服化疗药物,每两个月复查一次。 “我最近胖了不少,大家都说这是好兆头。”她的话里满是喜悦。
放疗科医生讲究的是“量体裁衣”
“如果放在20年前,走过肿瘤医院的门口,就会看到每个病人身上都画了三个框,醒目得不得了。”章真说,如今放疗技术已经有了长足进步,不再像过去一样,仅仅追求射线覆盖肿瘤区域, “而是学会了量体裁衣”。
通常患者看门诊,临床医生最后都会开处方,放疗医生开出的处方与众不同,它是一张A4纸大小的“放疗申请单”,上面写着各种射线的剂量。放疗医生还会在CT片上勾画出射线照射目标,这叫“照射靶区”。放疗医生给出的要求,是在靶区范围内照光的剂量要给足,达到最高剂量。他们还会勾画出保护目标,通常称“正常组织”,这部分照光要控制在安全剂量之内,以最大限度地保护正常组织。
“放疗的发展方向,就是让剂量给足的位置愈发精准,而需要保护位置,受到最小的剂量伤害。”章真说。然而,治疗过程中由于病人的各种生理活动,定位仍会出现变化,譬如面对随着呼吸而引起的靶区移动,该怎么办呢?
章真与放疗科的物理师和工程师团队自主研发被动呼吸控制技术,并在《医学物理学》(Medical Physics)首发,作为国内放疗业界所获为数不多的自主创新专利,当它应用于胃癌放疗时,能够降低周围正常组织放射剂量18%,提高生存质量。“目前,我们的定位误差控制在三到五毫米之内。”章真说。
章真擅长放疗的所有工序。放射治疗中心副主任胡伟刚至今还记得,当年加入团队的时候,是“章老师手把手地教我算射线方向和剂量”。
“有时候,我们能做的只是安慰”
2013年,章真带领科室成为全国第一个被美国放射治疗协作组(RTOG)接受为研究组成员的国内放射治疗单位,这个成员资格意味着这里的放疗精度已经达到国际先进水平。
技术的进步和精细,让整个放疗过程变得愈发复杂和漫长。问诊之后,还有体位固定、模拟定位、靶区勾画、制作放疗计划、放疗计划验证、排队放疗六个步骤,其中制作计划可能就要花上两个星期。“步骤如此繁多,很多病人根本搞不清自己在哪一步骤,又该等候多少时间。”章真说。
即使进入排队放疗,很多病人也有无奈。肿瘤医院七台放疗机器,从早上7点运行到第二天凌晨4点。每台机器每天可以放疗100个病人,但每天仍有700多名病人在望眼欲穿的等待中。换而言之,即使机器一刻不停地运作,依然会有一部分病人只能拖到第二天。
“来找我的病人,一般处于癌症晚期或转移期,看着他们被病痛折磨,我实在不想他们因等待而多费精力。”两年前,章真就着手开发小程序。 “让患者知道自己身处治疗的哪一步,可以有效缓解他们的焦躁情绪,同时又方便进行病程管理。”章真说,这个小程序已经在乳腺癌患者群体内试点。
“有时,去治愈;常常,去帮助;总是,去安慰。”章真在很多年前就听过这句话。 “这就是肿瘤科医生的真实写照,因为面对肿瘤病人,不是每一位患者都能被治愈,那时候我们做的,只能是安慰。”
作者:本报记者 郝梦夷 陈青
编辑:周辰
*文汇独家稿件,转载请注明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