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出生起,美食和绘画就围绕在我的生活周围。
我父亲是一名画家,家里的大画案也是我的游戏场,父亲从不限制我在他的画案上胡闹,甚至有时候我淘气弄脏了父亲的画他也不会发火,而是指着画面中间的墨点说:“哎呀,怎么办呢?让我们想想办法……”于是,那些墨团在父亲笔下变成草虫、小鸡,最后他看着被改造的墨点说:“这样画面更生动、更好看了呢!”
后来父亲在地上给我铺了一块单人床那么大的毛毡,再放上一张大宣纸,摆好笔墨颜料,让我尽情涂鸦,我高兴坏了,请小朋友们来家里一起画,最后那张宣纸总被我们涂得乌七八糟,父亲并不会教我们怎么画,也不会干涉我们的“创作”,只是在一边用鼓励赞许的目光看着,最后总是称赞我们的想象力,说:“特别好!”然后告诉我:“你想画什么就画什么,想怎么画就怎么画,只要高兴就尽情地画!”
从那时候起,我知道画画是一件表达自我令人开心的事情。
我的父亲母亲都是热爱生活懂得生活的人,母亲是典型的四川女人,能干利索,家里家外一把手,还烧得一手好菜。从小我就喜欢站在灶台边看母亲做饭,看蔬菜在菜刀的起落间变成薄片细丝,看肉入油锅那一刻的嗞啦翻滚然后是满屋飘香。母亲并不会像很多父母那样限制小孩进厨房,而是一边做饭一边给我讲解,告诉我应该怎么切菜、怎么腌肉、怎么炒菜、怎么防止烫伤,甚至怎么洗碗擦桌子,这些生活常识让我受用终身,我现在做饭的很多习惯都是小时候跟妈妈学了养成的,我会像母亲一样一边做饭一边收拾,利用每一刻的间隙,最后饭做好了,厨房还像没用过一样干净。
我小时候最喜欢看母亲熬猪油,雪白的猪板油在油锅里慢慢变得金黄,最后变成一锅透明的猪油和酥脆的油渣,猪油会盛进大缸子里晾凉,是日后炒菜下面拌米饭的调料,油渣用一些白糖拌匀了给我当零嘴,又甜又酥脆,是小时候最爱的美味。
小时候我对时间的认知都是通过食物来划分的:全家一起剥豆荚,吃鲜嫩的豌豆、蚕豆、香椿芽的时候就是春天来了;妈妈开始熬绿豆汤的时候夏天到了;家里堆满茂汶的苹果和梨的时候就是秋天;而冬天虽然冷但有好吃的萝卜和豌豆尖!还有妈妈自制的豆瓣酱和端午节的粽子、中秋的月饼和石榴,以及过年前漫长的食物储备:杀年猪、做香肠腊肉、磨汤圆粉、做汤圆馅儿……每一件事都是大人忙碌孩子撒欢的时刻,我童年的记忆中总是伴随着各种各样的美食,多年过去依然鲜活。
那时候每当我感到有趣的时候或者对什么事特别向往,我就会在纸上画出来。和父母去爬山挖了很多蘑菇,回家就画了一幅挖蘑菇;在吃不到香肠的季节,我画了一幅挂满香肠的图聊以自慰。小时候不懂艺术来源于生活,只知道我思故我画,我画我快乐。
长大以后,我顺理成章地学了美术专业,而美食和烹饪成了最大的业余爱好。绘画对于我来说是表达内心的一种方式,烹饪则是享受生活的一种方式。
好食材是自然的恩赐,烹饪是将食材转变为美味和艺术的有趣过程,这个过程充满悬念和未知,还有手工劳动的充实和“物我一体”,这点和我所从事的绘画创作根本上是一致的,都是通过劳动创造美的产品,在物质生产的同时进行精神生产,所以艺术和美食的本质是一样的,当我们已经满足了温饱,美食除了果腹还有审美层次的需求,正如朱光潜先生所指出:“审美活动本身不只是一种直观活动,而主要的是一种实践活动;生产劳动就是一种改变世界实现自我的艺术活动或‘人对世界的艺术掌握’”。
我坚持传统的绘画方式就如同我坚持纯手工无添加地制作美食,我不拘泥于传统绘画的题材与表现方式就如同我不固守传统的烹饪方法,我强调绘画的生活性和时代感就如同我因时而食、入乡随俗……总之,绘画和烹饪都是我的生活态度的体现和对世界的看法,我希望留住生活中的美好,因为生活本来就很美好,正如同大雕塑家罗丹所说:“生活中不是缺少美,而是缺少善于发现美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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